哪儿建民居,怎样排列,哪儿建工厂,材料怎么方便运过来,哪儿建实验楼,周围怎么布置把它隐藏保护起来,这些她都心中有数。
庄子的建设也是按照她心中的蓝图来的,但现在条件不允许,只能建一个雏形,那些临时搭起的土房木房以后都要推倒重建。
郑远钧朝着那栋民居走去,脚下的路干干净净,显然刚刚打扫过。
前面十来步处,主路旁横岔出一条小路。
一个老人拿着竹扫把,在小路上一下下地扫过来,把地上的脏物扫到一起,堆成一堆,等脏物聚得多了,再一起装到篮子里,拿去扔掉。
老人低着头,动作迟缓,却耐心又仔细,一丝不苟。
郑远钧从他旁边经过,他抬起头,看了郑远钧一眼,猛然睁大眼睛:“二公子!”
声音中有恭敬,有拘谨,更多的是惊喜。
二公子啊,信州的福星二公子,天下的福星二公子。
老人原本家住河州,今年六月大水,家园被毁,匆忙间一家人逃出来,随着人流来到信州。
路上流民暴动,大儿子和妻小都死了,小儿子还没成亲,也死了,只剩下二儿子和他媳妇。
他跟着儿子流浪到安平县外,崔先生来招工,因为儿子钱富贵体格健壮,孔武有力,被崔先生看上,到了二公子的庄子。
儿子被选拔为士兵,每日训练,一个月回家休息两天,军饷不少,儿媳进了养鸡场,也有工资拿。
他们终于能活下去了,日子终于有了盼头。
庄子上提供一些轻松的活计,割猪草、打扫卫生、铲除家畜粪便等等。
只要是老人孩童或是体弱之人,经过考察属实的,都可以报名领取任务,完成之后奖赏积分,能用来换取粮食和日用品。
他也报了名,领取了打扫卫生的任务。
活不重,他能干得来,换取的积分不多,但养活自己是够了。
二公子是福星下凡,信州人人都这样说,他是深信不疑的。
不是神仙,怎能有这么好的心肠?
现在,这好心肠的福星走到了他面前,他又是无措,又是惊喜。
“二公子!”他又喊了一声。
“嗯。”郑远钧应了,看到老人嘴唇翕动,好像有话要说,停了下来,“有什么事吗?”
老人张了张嘴,许多话涌到喉间。
流亡路上儿子死去时的绝望,安平县外劫后余生的狂喜,庄子上平静度日的幸福。
他都想说,可都没说出来。
郑远钧安抚道:“不要急,慢慢说。”
是生活有困难吗?是被人欺负了吗?
想了半天,老人蹦出一句话来:“二公子,我儿子在您的军队里,叫钱富贵,您有什么事都可以叫他去做,他一定给您做好。”
“钱富贵?”郑远钧想了想,笑了起来,“我认得。”
是个大个子,只有十七岁,长得比别人都高都壮。
老人也跟着笑了起来,脸上的皱纹挤在一起,每一个褶子里都是笑意。
这一刻,曾经的伤痛仿佛都远去了。
“好,好,二公子认得就好,您有事,叫他做。”
二公子的恩德,他们无以为报,只能让儿子给二公子多做点事了。
“我记住了,一定叫他做。”
郑远钧答应着,抬起头来,看向路的前方,准备继续往前走,忽然顿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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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不远处站了一个人,身姿挺拔,脸微微侧着,越发显得鼻梁高挺,从额头到下颈,一条优美的弧线,犹如绝好的雕匠精心雕琢而成。
是霍青,他穿着黑衣,衬得肤色白如美玉。
美人只是静静地站着,那都是一道美丽的风景啊。
他静静地站在那儿,看着郑远钧和那老人,也不知道看了多久了。
郑远钧走近,一股清冽的兰花香味飘过来。
这少年应该刚洗过澡。
她给崔先生送了几种气味的香皂,其中就有这种,霍青尤其钟爱,又喜干净,每次练刀后必洗一个澡,于是她经常在他的身上闻到这种兰花香味。
郑远钧看了看他,好不容易起了一个话题:“刚去练刀了?”
霍青抬头,脸还是惯常地冷着,眸光却柔和似水,轻轻地落在郑远钧的脸上:“嗯。”
郑远钧:“……”
你这样惜言如金,让我怎么接话?
虽然欣赏美景不需要说话,可你到底是个人,不能任我肆无忌惮地观赏,两个人对站着不说话,多尴尬啊。
霍青站着不动,也不说话,郑远钧陪着他站了一会,沉默在两人之间弥漫。
这样站着实在不是办法,郑远钧硬着头皮开口:“那我先走了。”
霍青:“嗯。”
郑远钧:“……”
你只会说“嗯”吗?
你是专程来这儿对我说“嗯”的吗?
走出老远,郑远钧回头一看,霍青还站在原地,面朝她离开的方向,一动不动。
这是怎么了?
郑远钧疑惑地摇摇头,往那民居去了。
第三十四章
郑远钧叫住一个庄民, 问清楚窦若飞的房子位置,一路顺着找过去,离目的地还有三十米左右, 就看见房屋外站着一个中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