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他依旧没有笑,表情甚至些许不自然。虽然是这样。
虽然是这样,一句句把误会解释开来的人,是他;此刻愿意看着她说话的人,也是他。
暖黄的灯光下,两个人的视线第一次直白坦率地对上。
起初各自都带了些情绪,渐渐地,那些无关紧要的小别扭都消失,就像落入水中的冰块,彻底融于水中,不再见外地分清你我。
陈彻朝她扯出一个依旧不太自然的笑,但这一次,涂然没再被吓到。
她也顿时明了,原来白日里的笑容,是在向她示好。
看着他的眼睛,涂然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谢谢你,陈彻。”
她真诚地在感激:“谢谢你不讨厌我。”
*
解除了误会,涂然的心情肉眼可见地变好,第二天看谁都眉眼弯弯。
祝佳唯都忍不住提醒她:“太招摇了。”
本来就长得清纯甜美,笑起来更是人畜无害,这么跟人笑,没几个男生招架得住。
但露出这样笑容的本人,并不清楚自己笑容的杀伤力有多大,还懵懂地问她:“什么太招摇了?”
连问问题的时候,眼睛都是弯起来的。
祝佳唯别开眼,好吧,女生也招架不住。
难怪能当偶像。
简阳光满心八卦地从陈彻这打探昨晚的战况,一点儿消息没打听到,被陈彻抬手薅了下后脑勺,笑骂了句:“滚蛋。”
陈少爷今天心情的确好,骂人的时候都是笑着的。
简阳光功成身不退,继续游说涂然参加音乐社,涂然拗不过他,到底还是答应。
一来是想还他的人情,毕竟是他教她去怎么和陈彻沟通,二来,她私心也想看看陈彻唱歌的模样。
晚修前的休息时间,涂然跟着陈彻和简阳光去社团参观。
社团活动室在另一栋楼,音乐社的场地虽然不大,但五脏俱全,除了各种各样的乐器,还有供休息用的沙发,连小冰箱都有,立在角落,贴着成员们带来的各式各样的冰箱贴。
墙上也都是海报和学生们的涂鸦,有些凌乱但很有人气,就跟小家一样。
跟着陈彻和简阳光走进活动教室,涂然第一眼看见一个眼熟的人——之前在小卖部拦着她的女生。
费姗也看见了她,扭头拍了拍身旁好友的手臂,小声提醒:“从韵,别玩手机了。”
赵从韵从手机里抬头,看见走过来的陈彻,以及跟在他身旁的涂然,不着痕迹皱了下眉。
简阳光先出声给大伙互相介绍:“我给咱社团带来了个新人,我们班新同学,涂然。”又跟涂然介绍,“键盘手费姗,架子鼓赵从韵,她俩都是1班的。”
1班是国际班,都是以出国为目标的学生,不会参加高考。
涂然正要跟她们打招呼,叫费姗的女生先一步开口:“社团招新已经截止,你们来晚了吧。”
涂然刚张开的嘴,又闭上,默默低下头。
“咱定的那截止日期不就是个催人报名的幌子嘛,都是同学来玩玩,用不着这么严格吧。”
简阳光大大咧咧地帮涂然说话,“涂然唱歌真的不错,她以前还是主唱呢。”
边说着,她边把涂然往话筒架那边推,“兔妹,你唱个给她们听听?证明你的实力。”
涂然顿觉局促,“啊?我唱什么……”
突然被推着要表演,莫名有种过年时被亲戚要求唱一个的既视感。
身为前偶像,倒是不怯场,只是脑子有点转不过来,一时都不知道该唱什么歌。
陈彻看她一眼,走到那边,拎起电吉他,插上电,低着头调音,“就那首吧。”
他不清不楚地说了这么一句,其他人都没懂,涂然却不知道为什么,知道他在指哪首。
她抬起头。
陈彻坐在高脚凳上,一条长腿半屈,另一条长腿支在地面,修长的手指拨动吉他弦,熟悉的轻快前调从他指尖飞出。
她在上学路上哼过的,也是她最喜欢的歌。
涂然自己学过吉他,也见过不少人弹吉他,新手一板一眼,老手松弛有度,而陈彻不只是松弛,比起弹奏,更像是在玩,挺漫不经心地拨弄琴弦,却偏偏又弹得很好。
光是坐在那,就像是文艺电影里的一帧截图。
她一眨不眨地望着他,一时忘记这是给她的伴奏,前调过了几句,也没开口。
见她完全呆住,陈彻眉梢一抬,眼里多了几分无奈。
他开口,帮她接下几句:“I am lonely in a crowd,And I am quiet when it's loud(我在人群中孤身一人,我在喧闹中安静沉寂)……”
“No I don't know what I want,But I will figure it all out(我还不知道我想要什么,但总有一天会搞懂)……”
他唱歌时的嗓音和平时说话不太一样,更松弛随性,像在夏日的午后,喝了几杯红葡萄酒,给人意犹未尽的慵懒。
少年的身体随着音乐节奏律动,目光望向她。
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好像蜻蜓在平静的水面,轻轻地点了一下。
就那么一下,荡不出多大的水花,一圈圈往外扩的涟漪,却让人无法忽视。
有一瞬间,涂然想要避开他的视线,却不知道为什么要避开。
唱至副歌,陈彻下巴一扬,示意她接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