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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塘北是条老街,街尾有个巷子,叫红柳巷。这几年华城发展得很快,处处高楼林立,红柳巷是这座城市所剩不多的老巷子。没有一栋高楼,巷子里都是一些自建房,住的也都是原住民,老年人居多。
巷子很深,沿路都是店铺,大多都是老字号。路是青砖石板路,因为年岁久远,地面裂开一条条缝,风吹雨淋后,青苔爬满缝隙,与水泥铺出的纹路纵横交错。
现在是下午,街上最热闹的时候,沿路两边到处都是矮桌,三五成群,下棋的下棋,喝茶的喝茶,还有开着老式录音机唱曲听戏的。
景召的工作室就在红柳巷里,对面是一家开了三十年的煎饺店,煎饺店的老板老李头快六十了,用一个月的煎饺和景召换了一张全家福,就约在今天拍,拍照的地点选在了煎饺店的门口。
老李头今天穿了身新衣服,哪哪都不自在。
景召调好了相机曝光,试着拍了两张,看了看效果,照片里的老李头一副煎饺煎糊了的表情。
景召稍微蹲下来,重新找角度:“不一定要看镜头。”
“可以随意一点。”
老李头的儿子小李头也很僵硬。
只有小李头的儿子小小李乐呵呵的。
景召说:“或者你们可以聊聊晚上吃什么。”
老李头和小李头真聊起来了。
景召快速地按下快门。
“景老师。”
是景召的助理,小董。
小董拿了手机跑出来:“景老师,你的电话。”
景召不经常留在华城,平时世界各地地跑,偶尔拍拍封面和广告,不忙的时候也会接一些客片,客人的话,看他的心情接。
平时都是小董留在工作室,他知道景召的习惯,如果不是急事,不会去打扰他拍照。
“谁打来的?”景召问。
“是景先生。”
小董称呼景河东为景先生,景见则是小景先生。
景召把相机给小董,接了电话。
“喂。”
“在哪个医院?”
“嗯,我现在过去。”
他挂了电话,对老李头说:“抱歉,今天拍不了了。”
陆女士出了车祸,人在医院。
第26章 领领的桃花
上午有六场告别仪式,时间安排出了点岔子,几个主要流程负责人都临时加了班,这个点才吃午饭。
结束后,商领领和周姐一起去了食堂。
“领领!”左小云已经打好了饭,冲她们招手,“这儿!”
左小云和商领领同岁,她性格很开朗,是个心直口快的姑娘,在馆里人缘特别好。
商领领和周姐打完饭,过去和她坐一块。
“你手怎么了?”
商领领的小拇指上贴着创口贴:“刚刚洗刻刀的时候不小心刮了一下。”
左小云凑近看:“这个创口贴的图案好可爱,我之前也买过。”
说到创口贴,那就不得不提一嘴她的那段“艳遇”了。
“前阵子我值班的时候,碰到一个超级帅的‘艳鬼’。”
周姐接腔:“什么艳鬼?”
“就一帅哥。”左小云啧了声,“脸和腿是真的绝,人品还特优秀。”
商领领安安静静地吃饭,只听不语。
周姐问:“你怎么知道人家人品优秀?”
左小云记忆犹新呐:“守灵厅外面的护栏都坏了多久了,好几个人割到手,也没人反映,就是他提了意见,馆长才找人换了新的。”
周姐打趣:“五好青年啊。”
“那可不,就是高冷了点,我送了他一盒创口贴都没要到微信。”说起来,左小云不无遗憾,“不过他也没白要,给我二十块钱。”
商领领吃得斯斯文文,偶尔抬头,给予听故事的回应。
“这么优质的‘艳鬼’,错过了多可惜啊,可我又不能咒人家二次光临咱们殡仪馆。”左小云感慨,“哎,有缘无分,就很无奈啊!”
来殡仪馆工作之前,左小云梦想成为一名脱口秀演员。
忘了说了,左小云她爸就是馆长。
周姐夹了根小鸡腿给她,试图堵住她的嘴:“吃你的吧。”
左小云啃着鸡腿,但嘴堵不住:“坐最后面那桌的谁啊?新来的吗?”
这个点,食堂里没几个人。
其中有个女孩子,也穿着馆里的制服,戴着顶灰扑扑的帽子,一个人坐在最后一桌。她吃饭的动作很快,眼睛看着餐盘,目不斜视。
周姐说:“火化间外聘的师傅。”
“她看上去好年轻啊。”左小云视力五点零,“长得还好看。”
不是那种眉目清秀的好看,是那种有故事的高级脸。
说到这里,周姐讲了件趣事:“你不知道老裴多逗,秦响才刚来,老裴就给她拍了个照,说以后要用她和领领的照片去骗殡仪专业的小伙子入职。”
坐在后桌的实习生小李默默地抬头:没错,他就是老裴用馆花骗来的。
“她叫秦xiang?”左小云问,“哪个xiang?”
“响亮的响。”
名字也好听。
左小云对貌美的小姐姐毫无抵抗力:“火化师诶,应该也不是一般人。”
火化师吃完了,盘子里没有剩一粒米,她放好餐盘后,压了压帽子,低着头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