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方才谢不倾又言及他要进宫,他这血衣,是否应当换了?
谁知这谢老贼是不是会想出什么稀奇古怪的由头来折腾她,还是为他想仔细些,打点清楚,叫他速速快滚。
而谢不倾已然察觉到她整理衣襟的手一顿,料想她必是瞧见背后的血痕,便不甚在意地说道:“不必管它,进宫还不值当换身好衣裳。”
语气之轻蔑,言语之狂妄,实在溢于言表。
他也确实不曾多折腾明棠,不过趁她转身的时候,又在她脖颈上猛然偷袭,留了块儿新鲜的红印,在明棠怒目而视之前,便开门去也。
谢不倾走后,拾月才来,瞧着有些惴惴不安的。
明棠晓得她是因什么事情不安,心中亦是无奈,便道:“你安心便是,我也不至于因为那些事情便迁怒你,他是你的主子,你听他的,这也没错。”
拾月原以为,昨夜明棠必是被折腾得死去活来了,自个儿却迫于九千岁之威不曾相助,今日恐怕要受些冷待。
她跟着明棠日久,多多少少也有些主仆之谊,心中亦是愧疚,却不想明棠这般通情达理,竟未迁怒自个儿。
越是如此,她反而越是愧疚。
明棠随意一说:“我体谅你的难处,也望你体谅些我的难处。”
拾月有些怔然,心中微微一松动,正欲说些什么,明棠却也不在这事儿上多费时间,问起拾月是因何而来。
因问起正事,拾月也不敢搁置,便问起阿丽要如何处置。
阿丽一事明棠早已经想清,便召了拾月上前来,在她耳边细细说起阿丽的安排。
初时拾月还皱着眉头,后来亦染上些钦佩之色。
明棠待下宽和,驭人之术更是可怖。
她顺着明棠的意思下去安排了,明棠便又召鸣琴前来。
谢不倾昨夜既能来,想必大雪封山也清得差不多了,便亦是回明府之时了。
正与鸣琴说起过两日回府一事,安排车马,外头忽然听见沈鹤然拍院门的声音:“大漂亮,大漂亮,我有事寻你!”
明棠一听大漂亮便发昏,只觉得这称呼实在怪得离谱。
她本不欲搭理他,却又想着,这沈鹤然多多少少还有些用处,不能冷着他;更何况他那天生怪力实在可怖,若真叫他这样拍下去,那院子的门也不知还能支撑几下,不如还是叫他进来。
沈鹤然便一阵风似的直接跑了进来,一下子坐到明棠面前,脸上有些惊恐之色。
“大漂亮,我有事情同你说!”
沈鹤然那漂漂亮亮的凤眼被他瞪得浑圆,实在有几分滑稽——也不知等他恢复记忆之时,晓得自己这般没了形象,可否会发疯。
而见明棠似有些走神,他很是不满地拍拍桌子:“这是大事,你怎么不听!”
“你说就是。”
“我昨夜好像在隔壁院子听着女鬼哭喊求饶了!因我昨夜在东厢房看东窗的花,离的有些远,没听大清楚,只隐隐约约听见有东西在哭,哭了一整夜,你这宅子里有鬼啊!”
第104章 棠棠“成人”了
明棠原本正为自个儿与这大龄“稚儿”斟茶,听他这么信誓旦旦地说起自己院子之中有女鬼,手都险些一抖。
拾月在一边,眉头也是经不住颤了颤。
她想她晓得什么是所谓的女鬼夜哭了,昨夜她塞了一耳朵的棉花,却也还是不免听着一些。
“你都听见些什么了?”明棠稳了稳声线,状似不在意地问起。
沈鹤然哭丧着张脸:“我怎敢过去听!那可是鬼!”
明棠昨儿夜里恐怕什么求饶皆说过,若当真叫沈鹤然听过了,那才是麻烦事,不过见他这个傻样子,恐怕是当真一点儿没听见,明棠这才放了几分心思。
“许是院子里头的丫头使女悲泣,被你听成了女鬼罢。”
明棠最擅脸不红心不跳地扯谎,见沈鹤然脸上的恐惧稍稍消解了些,便打算将这话题岔过去。
却不想沈鹤然忽然盯着她的脖颈,神情凝下来不再五官乱动,皱起了眉头:“你……你这脖颈上是什么?”
明棠知晓他说的是谢狗贼的那些杰作,却也没想遮遮掩掩:“你还小,问这个作甚。”
她一个年龄正好的郎君,怎么不能“成人”了?
更何况还有那阿丽呢,这可是她日后眼前“得宠”的使女,有些这般那般的,也非什么稀罕事儿罢?
她这样坦然,沈鹤然的疑惑也无处发了,刚想再问什么东西是他如今不能听的,明棠便将斟好的茶放至他面前。
沈鹤然是个馋鬼,用点儿东西便能将他注意力引开。
诚然如此,早在明棠斟茶的时候沈鹤然便闻见茶香,目光灼灼地盯着,明棠一抬手,他便喜形于色地伸手去接,手却不慎碰着了明棠的指头。
“咦,”沈鹤然一怔,却还是先猛灌了一口茶水,丁点儿不见士族郎君那矜持从容的模样,如牛饮似的喝尽了一整杯,这才大喘气说道;“大漂亮,你这手怎么一点儿茧子都没有?你当真不是漂亮阿姊?”
这傻子都会从手上没有茧子来看男女了?
不仅如此,他方才说的这些话也不像刚被捡回来的时候那般幼稚滑稽了,至少囫囵能说个完整句子,人恐怕清明了不少。
明棠一顿,不着痕迹地打量了沈鹤然一眼,见他目光之中虽仍旧透露出一股子清澈的愚蠢,却也不像刚开始那几日流着大鼻涕哈喇子满院子乱窜的傻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