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马车里的女郎勃然大怒:“你也不瞧瞧你那磕碜模样,我士族家中倒夜香的都比你像个人样,如此贫困,必是贱民!一介贱民,罔论赔什么马儿!来人,给我打死这几个贱民!”
拾月要开口,也被连带着羞辱一顿。
此情此景,与明棠前世里初到南陈,被新主的众妻妾围堵羞辱的模样竟有几分相似。
众女无论出身如何,皆瞧不上她这个出身异国的风尘女子,张口闭口都是贱人,变着花样侮辱打骂。
明棠本就不是什么好性子,只是顾及着周时意的性命才退让两分不想惹事,却不想这人步步相逼。
张口闭口贱民,难不成人命还不如她的马金贵?
既喜欢操这士族架子来晦气人,明棠也不是不会!
她示意鸣琴接了拾月怀中的周时意,又将小傻子沈鹤然喊下车来,让他们几个乘自个儿的车先回周府。
自己便冷了脸色:“拾月,给我往死里打,打死了尽算我的!”
“得令。”
拾月出身从龙卫,她的身手寻常护卫皆不能敌,不过半刻钟,便将周遭的护卫一个个打的鼻青脸肿。
有个护卫挨了拾月一巴掌,牙都飞出几颗来,见明棠始终在一边站着,恶从胆边生,竟不知从哪掏出一柄匕首,往明棠那边冲过去。
道边的沈鹤然还在半梦半醒之中。他刚刚睡的正香,忽然被鸣琴喊醒了赶下车来,脸上还有几分茫然困倦,眼睛都几乎闭到一处去。
昏昏沉沉里,瞧见个黑影往明棠身边冲去,而十几个护卫皆缠着拾月一人,一时之间难以顾及。
沈鹤然那憨然的眼瞳之中忽然迸出狠厉来。
第109章 指尖捻弄着一颗……太极丸
“滚开!”
沈鹤然怀里还抱着明棠那件氅衣,随着他一声尚带着些迷糊稚气的大喊,狠狠地将其往明棠身前投去。
而那软绵绵的氅衣竟夹着烈烈罡风,如同一块巨石一般,将那掏刀冲出来的护卫瞬间打飞出去,撞在墙上,呕出一大口血来。
与此同时,拾月也已然将周遭所有的护卫皆解决了,一拳挑飞一个,直接将其打飞进马车之中,吓得那女郎惊声尖叫。
“滚!再不滚开,便将你开膛破肚,用你腹中的肠子将你吊死在你家门楼上!”
沈鹤然眼中犹有厉色,一张尚未长开的小脸蛋儿似乎蒙上一层淡淡的灰气,有几分骇人,话语更是可怖。
那女郎吓得连滚带爬地从马车上跑下来,一张脸面无血色,还有几个尚且能动的护卫连忙上来扶她,一伙子人瞬间跑了个没影。
明棠也从沈鹤然的话语之中回过神来,见周遭已然有人因这剧变围拢过来看热闹,便将自己头上的帷帽一摘,走到沈鹤然身边,往他头上一扣,便拉着他上了后头一辆装箱笼的马车,先回明府去。
好在她与沈鹤然两个都是瘦削既可怜的模样,挤进那马车也不算难。
她一时想周时意这般身份,怎会受此重伤;一时又想沈鹤然究竟是怎么回事,不曾注意到那女郎留下的马车之中,传来一道清冷的目光。
那目光虽浅淡,却一直停在明棠的背上,有几分怔然。
“原来……你在这里,且叫我好找。”
一声长长的喟叹。
*
明棠与沈鹤然皆坐在马车之中,本想出言试探一番,沈鹤然却好似陷入了混乱痛苦。
他紧紧抱着自己的头,口中溢出痛苦的呻吟与混乱的呓语。
“阿娘……阿娘……别走……”
“老匹夫,你还我的阿娘——”
“我不是怪胎,我不是!”
“救命,救命……谢,谢,救我……”
明棠想与他说话,他却听不进去半句,抱着头在马车里打起滚来。
前头的话与明棠之前便听过的梦中呓语有些相似,只是这后头的两个“谢”字叫她更觉得疑惑。
他是在说“谢谢救我”,亦或者是什么人的姓氏“谢”字?
沈鹤然眉头皱得死紧,身上的衣裳早被冷汗浸透了,明棠知晓这时候问他也问不出来,干脆叫拾月点了他的睡穴。
却不想拾月出手仍旧无效,他痛得大哭,最后生生厥了过去。
拾月与明棠面面相觑。
“你可见过这般症状?”明棠思及拾月到底是在从龙卫当差,为谢不倾做事,见多识广,便问起来。
拾月有些迟疑:“属下不敢断定,但他既先前是摔坏了头成了傻子,恐怕也是脑中的疑难杂症。属下惭愧,只会医药毒物,人体躯干,心脑等复杂之处,属下是一概不知。”
她既这般说了,明棠也不再追问。
*
因吃了上回未开正门,便被明棠拿捏,砍了一波心腹的亏,高老夫人这回也学聪明了,接到她要回府的消息,早早地叫人开了正门相候,还派了身边得用的嬷嬷候着,想演一演祖慈孙孝,清一清府中流言,却不想明棠长驱直入,压根不曾搭理任何人。
那嬷嬷没想到明棠出去了一圈,回来好似比先前还嚣张跋扈些,气得头脑发昏,回去就告。
高老夫人这些日子没了明棠在侧,头风都好了不少,先前被病痛折磨得瘦凹陷的脸颊也养回来了些许,有几分从前之姿。
她原以为给明棠一个台阶儿她便会下,想不到她是越发傲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