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棠正要从他手下挣脱,谢不倾却又将她拉了回来,竟是飞快低头在她额间的朱砂痣上一舔吻。
明棠大窘,生怕有人出来,勉强挣扎。
谢不倾就伸手去拉她细韧的腰肢,不准她走开。
正拉扯着,魏轻刚好挑帘儿出来,明宜宓应当也跟在其后,听见两人说话的声音渐近。
明棠心都快跳出来,被谢不倾一下子扯回怀里。
她羞愤得双颊通红,魏轻正好看过来,目光落在谢不倾揽着明棠、满脸写着松快的面上,很是兴味八卦地丢出个“我懂,您继续”的眼神,忽然回过身去:“诶,我觉得还不大尽兴,我再吃两筷子。”
明宜宓的笑骂从他背后传过来:“你是属猪的不成?离席了还吃,吃了又吃!”
但她这般说着,也就跟着回去了。
毡帘儿盖了下来,两人又没出来,明棠给几欲跳到心口的心终于稍稍落回去些,用力挣脱了他的手,怒目而视,压低了嗓音道:“大人!我阿姊还在里头,这是做什么?”
谢不倾漫不经心地勾了唇:“你眉间落了一片雪,我尝尝眉间雪是什么滋味。”
尝个什么滋味!
雪有什么滋味?!
明棠恨不得自己眉间涂了毒药,一口子给这谢老贼毒死算了,方才偷偷摸摸的没人瞧见也就罢了,这就在人面前,他也这样放肆,还被魏轻瞧见两人拉拉扯扯,叫她恨不得找条地缝把谢不倾埋进去。
谢不倾见她气得双眸雪亮,心下松快不少,揉揉她的粉颊:“好了,不作弄你了,答应本督的事情要记得,若食言……大可试试。”
明棠没好气地拂开他的狗爪子:“自然会记得。”
谢不倾笑了,轻轻弹弹她红通通的鼻尖,便转身离去了。
明棠自觉也没那脸皮再见魏轻,在外头同明宜宓说了一声,自己先回潇湘阁去了。
*
谢不倾今日心情其佳,待出了明府,倒一个人静静在雪中穿行,回了他在上京城的私宅。
他自然也有私宅,还有不少,只是平素里多住在西厂沧海楼,等闲并不来。
这宅院也记不清是哪个权贵为讨好他所赠的,他几乎从来没住过。但今日也不知是哪儿来的兴致,谢不倾走到那私宅前,抬头静静看府邸匾额上高挂的“秋棠居”三字,忽然觉得这私宅偶尔也是可以来住住。
他在雪中静立了好一会儿,直到肩上都落了雪才恍然回过神来,又走到秋棠居隔壁卖各色炒货零食的福宝巷去,挑了个糖铺子。
他的形貌,上京城之中罕有人不认得,糖铺子里几个买糖的小孩儿一见他险些吓哭了,瞬间跑了个没影。
那卖糖的老板瞧见这尊煞神进了店,手脚都僵得不听使唤,想起来好似是听人说起过,附近有一犯事大官儿的宅邸被赠给了九千岁谢不倾,心中直呼流年不利,只怕自己一个伺候不好就要血溅三尺,目光总不受控制地往谢不倾腰间挂着的长剑上飘。
“桃子做的饴糖。”
谢不倾也不在意旁人见了他便绕道而行、面色惨白的模样,只是从腰间解了个荷包,丢到柜上。
那装糖的伙计听得“咚”的一声,猜测这荷包里银子不少,只是他也不敢当着谢不倾的面儿清点,连忙拿了个油纸袋装了满满一包,又怕他发作,把别的也装了好几袋子,皆堆在柜台上。
谢不倾随手取了来,出了糖铺,便在风雪之中静静走着,这般捻着糖果儿吃。
淡淡的桃香,同方才明棠在席间用的果酒有些相似。
他一颗接一颗地吃着,几个小孩子远远地在看,等他走出好远去了,才悄悄地说话。
“阿娘不是说,那个是会抓小孩儿吃的恶鬼吗?怎么他不抓小孩儿,反而吃糖?”
“也许糖比小孩儿好吃?”
“嘿嘿,那家店的糖确实好吃,只是阿娘半个铜板都不肯给我,我买不起。”
流着大鼻涕的孩子们讨论了几句,飘进谢不倾的耳朵里。
谢不倾没说话,只是转了回来,吓得那几个身上的衣裳都打着几个大补丁的孩子鬼哭狼嚎地逃跑,他却将手里拿着的其他口味的糖果袋子丢到他们中间。
糖袋子有些摔裂了,五颜六色的糖果散落在外边,谢不倾见那几个孩子不敢过来捡,又退了两步。
到底都是些半大孩子,抵不住糖的诱惑,有一个上去捡了,另外几个就上去抢,一片热火朝天之象。
谢不倾要回头走,瞧见角落的雪堆里忽然窜出来一个和小狗儿般黑瘦的孩子,瞧着是个乞儿,身上的衣裳酸臭难闻,衣不蔽体。
他一下子跑到孩子堆里,也要抢那糖果,但他这般瘦弱,哪打得过旁人?什么也没有抢到,倒挨了别人的拳打脚踢。
抢到糖的孩子皆走了,那个挨了打的乞儿半躺在地上,嘴角都在淌血。
可他倒浑然不在乎似的,见地上还有几颗摔碎的糖,大抵是被人踩了两脚,沾了不少灰尘,没人肯要,他也如同捡到宝贝似的一点点拿起来吃,有些实在拿不起来的,他便趴在地上直接舔食。
不过几丈之隔,谢不倾浑身珠玉锦绣,纤尘不染,长身而立;那边的小乞儿衣不蔽体,为了摔碎的糖果情愿趴在地上吃沾了灰的。
谁也不知这样大的雪,明儿他会不会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