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咳嗽着,口中不断有混着鲜血的污水喷出,精通毒物的拾月顿时闻到到空中传来的怪味。
是鸩杀!
“郎君,这人之前服了鸩酒!”
明棠闻言,更是若有所思。
鸩酒。
这果然是宫中常用的手段。
鸩酒,只需要一点便可杀人于无形,极快发作,肠穿肚烂,痛不欲生。
但正是因为效果如此之好,明棠心中才觉得困惑无比——饮了鸩酒下毒,这样的毒药几乎是见血封喉,便是有着所谓的假死之法在手,这人又怎能逃过这一劫?
而那人的咳嗽声终于渐渐缓了下来,可他的眼也缓缓阖上,又昏迷了过去。
拾月将他湿漉漉的衣裳脱下,明棠才看清拾月说出的刀伤——他身上的刀伤纵横交错,被人深深捅了几刀,又在水中泡了这些日子,那些伤口已经卷曲发白。
离开了水,便一直有发烂的脓水混着血水不断从伤口涌出,不过一会儿便沾了一地。
好在拾月也会医术,明棠便命拾月为其疗伤,使其留下一口气来。
原因无他,宫中这个节骨眼上是谁得以这般手段杀一个小太监?
用奇毒鸩酒赐死还不够,还要再往他身上捅几刀,以确保此人死透——而这些还不够,他的脸甚至还被划花成这个模样。
若说前头的那些,可说只是为了杀人灭口;
但划花脸就大可不必,要不然便是深恨泄愤,要不然便是这张脸牵扯到什么要命的秘密。
明棠的目光再次落在那张血肉模糊的脸上,试图再一次捕捉到当初的熟悉感。
但她终究什么也不曾想起。
拾月在给那小太监疗伤清洗包扎伤口上药,明棠在一边留着也帮不上太大的忙,干脆先回书房之中去,她还有很多的事要安排。
正走到外头,经过关着沈家表兄的门口外。
里头的人听见外面传来的脚步声,以为是每日为他送饭的奴仆来了,传来稀稀疏疏的声音。
一会哭,一会笑,只不过永恒不变的都是对明棠的咒骂。
平素里是鸣琴为他送饭送菜,鸣琴早先就和明棠提起,他被关了这些时日,上回又被斩断了赖以生存的右手,心中信念崩溃,已然是有些疯癫了。
明棠打开门看了他一眼,瞧见那人原来也是个浓眉大眼的英武样貌,如今也如同死狗一般形容,趴在地上,一双眼睛无神地盯着地面,连听到门口的响动也不会应对了。
第177章 勾结
明棠站在门口静静看他。
他依旧还是那副样子,颓废无比地趴在地上,任由涎水流了满脸,脏兮兮的,活像一只臭狗。
明棠喊他:“可还认得我是谁?”
他也不回话,双眼呆呆的,甚至看上了面前的一颗石子,用舌头舔到嘴中去狠狠咬着,边咬边含混不清地说些难听的咒骂,好似口中的那颗石子就是他翻来覆去辱骂的仇敌明棠。
“放你出去与你的妹妹团聚,你可愿意去?”明棠又言。
他仍旧不说话。
他嚼了嚼口中的石子,方才还是满脸的憎恨,一会儿又忽然转了神情,也不咬口中那颗石子了,倒像是在吃糖一般发出啧啧的声音,边吃边嘻嘻笑着,脸上一派陶醉。
当真如此颓废,全然得了失心疯,行径如此疯迷颠倒,不似正常人了?
明棠悔暗不明地勾了勾唇角——她从来不信,如他这般十分自我又品行恶毒的人,不过受到这般打击就能失心疯?
这些人必是在心底藏着深深的恶念,只待一朝得势,便窜出来作乱无穷。
在她的面前装模作样,还真以为没人识破他?
若非留着他还有用处,明棠早就将他了结了,以绝后患。
倒是这时候,旁边小屋的拾月忽然急匆匆地跑了出来,一面说起:“小郎,他醒了!”
那小太监竟然醒了?
明棠一双美目之中有些意外,思索片刻,立即步伐匆匆地往来处而去。
而等她走后,方才还瘫在地上一派痴傻样子的沈家表兄,忽然收敛了满脸的傻笑,阴狠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
*
明棠一入那间小屋,便闻见里头传来的浓烈血腥味。
明棠以袖微微掩住口鼻,瞧见软榻上挣扎着下来一个身形瘦削的青年人,正是刚才假死醒过来的小太监。
他从软榻上下来,又浑身无力地跌倒在地,身上的伤口并未处理完全,却浑然不在意,膝行几步,一下子扑倒在明棠身前,含混不清地哭求:“明三郎君,救救,救救奴才的兄弟……”
明三郎君?
他倒认得自己的身份?
明棠心中正疑惑着,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他的脸上。
他的脸血肉模糊,而随着他哭喊的动作,脸上原本已经有些愈合迹象的伤口又崩裂开来,烂疮和脓血顺着他的泪一同涌出,又凄凉又可怖。
“慢慢说,不着急。”
明棠看着他哭求的样子,终于从那没有一块好肉的面孔里再次看出几分熟悉——数月之前,她刚刚回京不久,便入宫赴太后寿宴,彼时远远隔着高台,曾见一小太监为杜太后捶腿捏肩。
那小太监的轮廓,正好与面前这人重叠在一处。
明棠又回想起先前杜太后有意染指于她的事情,彼时就有人说杜太后是因为痛失上一个疼爱的内侍,这才打算将手伸到新人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