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是如此,但明棠总有几分不放心。
她行事风格如此,事事都要思虑周全、安排合宜才做,如今生出变故,她便不免想要重新布局。
谢不倾的嗓音更轻了一些:“你若去了,本督休息不好。”
这话说得——难不成没了明棠在侧,他便睡不着了?
明棠没信,只当他在油嘴滑舌,仍旧有些挣扎之意。
谢不倾掐着她的腰,侧头去吮她的脖颈与耳垂,恨恨地以犬齿衔着她脖颈上的软肉摩擦,只道:“你若实在是有这空闲功夫去看这些闲杂人等,想必也是精力充沛的很,不如不睡了,做些旁的事情。”
说着,他竟就要将明棠压在身下,伸手去抽她的衣带。
夜里休息穿着的中衣自是轻薄,明棠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都能感觉到谢不倾指腹的粗茧与源源不断透过来的热度。
他的手指纤长,明棠自然记得这手指何等放肆。
明棠忍着被他触碰带来的阵阵酸麻,一手去握他的手,一面压着要溢出轻喘的嗓音同他说:“拾月还在外头,你做什么!”
谢不倾已经捏着她的下巴吻过去:“她若知情识趣,就该自己出去。”
此刻拾月确实在寝房的最后一道门外,来也不是,不来也不是。
她自然是知道九千岁今夜又宿在此处,听得里面窸窸窣窣的一顿声音,就知道那位脾气大得很的大人被打搅了休息,这会子不痛快得很。
但这位自然是舍不得怪罪明棠的,于是便是自己这个来报信的讨不痛快。
但现下与乔氏有关的消息又十分重要,她可不敢隐瞒不报,毕竟如今她心中的主子不是西厂而是明棠。
正在心里胡思乱想着,却听得里头衣料摩擦的窸窣声停了下来。
“不管她起不起来,你的消息已经送到了,便先出去,还当真在这儿听墙角?”
谢不倾阴恻恻的声音在门内响起,拾月才一个激灵,发现自己做事做得太死板,忙不迭地先出去了。
她虽不知道怎么样,却觉得今夜小郎君的腰肢恐怕是又不会好了,想了想,干脆还是先下去备水罢——无论如何,热水总是用得着的。
而内间儿的谢不倾,手虽放在明棠的衣带上,又含着她的唇舌顶弄吮吻了一会儿,却着实不曾造次,并未进行下一步的动作。
他只是吓唬明棠的。
谢不倾松开了明棠气喘吁吁的唇,只是安抚性地在她的颈侧和胸口烙下几个轻轻的亲吻,捧着她小小的脸儿,说道:“现下夜也深了,本就是该休息的时候,以二房的性子,又是乔氏这般高龄却有孕的时节,也做不出什么变动。
你若是现下起来,巴巴地等那头的消息,没得消息不曾等着,还拖累了自己的身子,不如先歇着,等明日再看。若是心焦,便早些起来看,只当是本督令你休息的,若是有什么变故,自有本督帮你兜着,你体弱,别不将自己的身子当一回事。”
明棠小口喘着气,以为自己今夜又逃不了一顿颠鸾倒凤,却不想谢不倾并无此意。
他重新将明棠揽入怀中,甚至为她寻了个更舒坦的卧姿,轻轻地揉揉她的发顶。
谢不倾分明已经洗浴过了,身上的衣裳也是这边备着的干净的,不曾熏过香,可那点儿淡淡的冷檀香似乎仍旧萦绕在他的胸膛发梢,明棠如此埋在他的胸膛怀中,也被那檀香安抚得渐渐安神。
“棠棠儿,你给自己的压力实在太过,整日总想着事情若生了变故你要如何,可事情总会生变故,你提前已经做了许多应对变故的准备了,何必又给自己再添一层枷锁?
诚然,未雨绸缪是好事,可如今已是休息的时候,以你对二房的了解,应当也晓得短短一个夜里他们生不出什么浪,不如放松一二,不要日日都叫自己背负着这样的苦楚。”
他的话语极温柔,在安静的夜色之中,一字一句流淌进她的心里。
这是从前从来没有人同她说过的话。
从明棠记事起,她便实在太弱,处境太差,是以,她从小就逼着自己自强,不敢软弱一步。
从没有人跟她说,她也可以给自己缓一口气,她一直在逼着自己往前行,不敢踏错一步,生怕承受不了踏错的后果。
而谢不倾仿佛是洞察了她心中所想,将她拢在怀中的动作愈发轻柔。
明棠的耳侧贴在他的胸膛,听得他沉稳的心跳声,自己那陡然生出些紧促的心也渐渐和缓下来,与谢不倾同调。
谢不倾在明棠看不见的地方,低头在她的发顶也落下一个轻轻的吻。
他的声音也如同随着夜深慢慢爬上窗口的月色一般,浅浅流入明棠的耳廓。
“人总有休息的时候,更何况你再不是从前一个人了,何必逼得自己事事都承担?你身后有人在撑着你,便放心依靠。
譬如西厂,这个时辰也有那样多拿着俸禄要做事的人,无论你开不开口,本督其实早已经叫他们盯着二房的人,盯着他们的所有风吹草动,明日一早便会带着消息来向你禀告。
人养着,自然是来用的,否则花那样大的精力和钱财将他们养起来是做什么的?你只需要自己好好休息,诸事叫下头的人去做就是,若累垮了身子,谁来替他们排兵布阵,决策一切?”
明棠从前没听过这样的话,也有可能是因为她从前从来没有这样的底气撑着她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