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似乎被这样的奶娘取悦了,大声笑起来:“可以,你把我这弄脏的靴子舔干净,我就让这小东西做个饱死鬼。”
奶娘没有犹豫,说道:“好。”
她轻柔的将沈小世子从自己的怀中放下,随后蹒跚着身体,欲爬下马车。
沈小世子几乎是抑制不住地一颤——他的阿姆,怎么能为这样的贼人舔靴?
他控制不住地想要睁开眼,可他的阿姆却借着盖在他身上的披风,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原来,她早知道他醒了,她是在示意他,不要醒过来,不要出声。
醒过来,便随时有可能被杀。
沈小世子听到窸窸窣窣下马车的声音,缩在奶娘的披风之中,听着外头寒风之中传来的种种声响,不知是恐惧还是愤怒的泪爬了满脸。
过了许久,奶娘才回了车上。
她的手里捧着半个发硬的干粮,并半壶应当是从山间打回来的生冷水,泡开了那干硬的粮饼,一点点地喂给沈小世子吃。
马车外头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来雪,有雪花从外头倒灌进来,滚进化开的粮饼里,沈小世子食不知味地吞咽着如石头一样的粮饼,呆呆地看着面上红肿受伤的奶娘,又想流泪。
奶娘拍拍他。
“别哭,你是小男子汉,不要哭。”
沈小世子从母妃口中听得最多的话就是这些,从前憋住的那些委屈泪,于今时今日与恐惧一同涌出。
奶娘也禁不住泪流满面,与他抱在一处。
外头那人骂骂咧咧起来:“晦气东西,不许哭,再哭,现在就送你们去死!”
沈小世子哭得更大声,奶娘却只能强忍悲痛,捂住他的口鼻。
能活一刻,便是一刻。
马车又重新行走起来,走入深深的风雪之中。
随后二人,便被弃置在荒山雪岭里。
那人打了个呼哨,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山林之中便传来细细密密的脚步声。
轻软又快,伴着喘息,不是人,而是藏身山林之中的猛兽。
那人根本不怕他们逃跑,这深山老林,一对妇孺,根本没有逃跑的机会。
他怪笑了一声,在越来越近的兽群脚步里笑:“你与你娘同样的死法,也算全了你们阴阳相隔的缘分。”
第279章 母亲之死
你娘的死法?
小小的世子并不明白这一句话之后的意义——他甚至出于心中对母妃的维护,下意识大叫道:“我娘好好的,我娘不会死!”
那人怪看他一眼,“啧”道:“蠢东西,认贼作母多年,连人都认不出来?你的生母,早已经葬身狼群,连骨头渣滓都不剩下了!不过今日你也要死在这里,说不定在狼群腹中,你还能遇见你母亲的哪一块儿残渣碎片!”
那人见沈小世子还挺着头在那儿梗着脖子瞪着他,上去就是一脚,将他撂倒在地。
狼群的腥臭味已经越来越近,那人明显也是一副不想多留的样子,丛林之中的狼群最是凶猛,看到活人便是半点荤腥都不肯放过,纵使那人身有武艺,也对付不了一群在深秋初冬时节缺少食物的狼群。
他要走,却不料那被他一脚踢倒的小崽子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力气,一下子从已经薄薄覆盖了一层地面的雪地上爬了起来,死死地抱住他的腿,用力咬了一口。
那人吃痛,心中恼怒,骂了一句:“他娘的,你这小崽子死到临头的还自己找死!老子就成全你!”
他腰间带着佩刀,口中这样骂着,一下子就将腰间的佩刀抽了出来。
下雪的时候天光雪亮,那刀上顿时折射出一道寒光,奶娘原本被他丢到地上,不知是不是摔着了腿,躺着一直爬不起身来,见那刀寒光一现,显然下一秒就要砍在那孱弱小世子的脖颈上,他也不知从哪儿来的一股力气大叫了一声,从地上扑了过来,将沈小世子压在了自己的身下。
噗呲。
那一刀噗呲一声,刺入血肉。
沈小世子被牢牢地护在怀中,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是下一刻他就察觉到一股温热的暖流从他的胸口蔓延而上,几乎浸透了他整个人的身体。
粘糊糊的,透着一股子腥味。
不仅如此,那道暖流实在是带着温度的,这雪地之中冰天雪地,他被从马车丢出来这一会,四肢都已经被冻得冰凉,这暖流一暖,却叫他的心中一惊。
即使他还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儿,却也知道那一道暖流代表了什么,从未面见过这种情况,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只是答应了奶娘想要出来看一看,却遇到这般境地。
他在奶娘的怀中凄厉地尖叫起来,那男人见了血光显然更疯了,抽着手中的刀,一刀又一刀的往奶娘的身上刺去,想要将奶娘怀中的小世子扯出来。
但那奶娘不过只是个柔弱女子,却也不知究竟是从哪来的一股力气,牢牢地将人护在自己的怀里,不肯放松片刻。
他乱砍一气,发泄着自己的愤怒,却没能将奶娘护着小世子的手砍开,只将人砍的血肉模糊,血腥气蔓延的到处都是。
而他方才引来了丛林间的野狼,这血腥味对他们来说最是刺激,几乎是冬风一吹,那些狼的躁动明显更加明显,脚步声越来越快,越来越凌乱,甚至有狼已经开始兴奋的嚎叫。
那人口中咒骂了一句什么,也知道自己的实力并不是一大群狼的对手,只能恼怒的将那把刀最后狠狠地往奶娘的身上一捅,然后连刀也不要了,飞快的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