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棠这句其实只是一个试探,试探这一位姑姑对自己究竟是如何态度。
她相信,凡事并没有无缘无故的上门,但不论这一位姑姑是为什么而来,总要对她有一个态度,毕竟上门来看她,这才是她上门的由头。
那位威名赫赫的女将笑了一声,将一件东西从怀里取了出来,往明棠面前抛了过去:“你瞧瞧这是什么。”
明棠一下子接了过来,拿在手中,只觉得有几分眼熟——这是半块玉佩,吊着精美的流苏,只是瞧着好像缺了另外一半。
这玉佩瞧着十分眼熟……
难道这玉佩是……
明棠一惊。
不是别的,这玉佩是她当初要作为年礼送给谢不倾的螭龙玉佩,后来被她生气赏给了别人,再后来又到了谢不倾的手中。
如此说来,这玉佩竟堪当她与谢不倾之间情愫起伏的信物。
那么,这块玉佩如今被一分为二,自不必说,另外一半当然是在它的主人手上,而如今这一半,就在自己的掌中。
是谢不倾!
他出门在外,怎会将这位女将叫来寻自己?
或者说,这位女将,自己名义上的十六姑姑,军功赫赫,镇守北境,怎么会与这位的大梁朝最大的反派头子在有联络?
还是说,其实十六姑姑,本就是谢不倾麾下的人才?
但其实这些想法,都与她如今心中最迫切想要知道的那一个不一样。
明棠猛然抬头看她,也顾不上那高老夫人还在旁边了,只是问道:“一切可好?”
明十六娘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个与平常并不相同的神情,略微的有些无奈:“好,你的心且放回肚子里去吧,我这段时日都在上京城之中住着,先帝有赏赐府邸给我,你若是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得上忙的,便尽管去那寻我。今日在这耽误的时间也够久了,看不想看的人也看够了,先回去了。”
明十六娘脸上很有些不耐之色,撇了一眼一边的高夫人,好似看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转身就走。
第297章 过刚易折
如此全程以来,明十六娘同高老夫人说的,也不过就是开头那几句尖刻的嘲讽,到如今,连个正眼都懒得看她。
高老夫人的脸色铁青又难看,可是她却知道自己什么也不能反驳,也什么都不敢反驳。
这一位可不是所有后宅之中可以任由她拿捏的子嗣,也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后宅夫人,是先帝陛下亲自敕封的女将,更是在北境之中有着赫赫威名的杀神。
为什么这个节骨眼上她会过来?
老太爷在离开家之前,曾与高老夫人说过,若说他这一生有什么究其一生都放不下的心事,在这凡尘俗世里,头一件是他的长子与他的发妻,第二件便是这个小小年纪格外有主见,离开家至今未归的幼女十六娘。
他也曾说,十六娘与她的母亲极为相似,是个一板一眼,绝对不会转圜的性子。
她的脾性过刚易折,如同北境之中坚硬的树木,若非被狂风吹拂到断裂,便绝不会弯下腰来,谁也没办法逼迫她,如果真的逼迫她,那她便会采取破釜沉舟的方式,决绝地离开所有人,没有半点犹豫之心,就像当年她的母亲一样。
十六娘的生母当然不是原配正头夫人,也自然不会是高老夫人,她母亲说起来也并不是哪样高贵的女郎出身,而是原来镇国公府之中的一位女武师。
那时候的镇国公爷刚过而立之年,什么样的美人都见过,环肥燕瘦,种种温柔多情的解语花,或是冰冷出尘的天上月,他都见过,也都曾被他拥在手,所以并不是那样新鲜了。
但是那时候的镇国公爷,却从来没有见过像十六娘的生母一样,那样潇落拓之人——她虽然长得不漂亮,却健美强大,身上有一股子内宅女子身上见不到的力量和勇气。
镇国公爷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正在后院之中驯服一匹不听话的马匹。那马血统名贵,自小在草原上长大,是他花了许多钱从外头买回来的好马,却十分的桀骜不驯,谁也驯服不了它,已经将镇国公府之中的许多驯马师给踢伤了。
一时间,这匹马在后院之中无人问津,却没有想到这位女武师却勇敢而上,与那马斗智斗勇了数个时辰,终于将那一图谁也不服的烈马降于掌下。
自然,她也不算是毫发无伤,脸上有些灰尘,也有些被马啃过的痕迹,身上也有好些马蹄印子,可是她仍旧那样骄傲地迎着下午的阳光抬起了头,十分不拘小节地用衣袖擦去额头上的汗珠,手里还牵着马匹的缰绳。
马驯服地跟在她的身边,低下了头——那是臣服的表现。
于是兴许就是那样的与众不同,让镇国公爷记在了心里,后来便用了种种手段,终于将她纳入房中。
但是女武师的志向当然不在后宅,甚至可以说她被主子看上纳入房中,并不是一件好事,甚至是毁了她所有的志向,所以自那以后,她一直郁郁寡欢,如果不是因为意外孕育了十六娘,她很快就有了寻死之志。
当然怀孕了也并不能阻拦她什么。
生下十六娘之后,她仍旧郁郁寡欢的,虽然尽心尽力的照顾孩子,却仍旧不见有什么起色,很没几年就因为郁郁寡欢而去世了,镇国公爷自然也曾经苦口婆心的劝过她,有宠爱,有吃饱穿暖的富贵日子,还有健康平安的女儿,再不喜欢当年已经无法改变的事情,也可以放下往日的怨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