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再次被人握住，冰凉的触感蔓延至全身。虞乔卿身形偏瘦，因而腕上凸起的骨被对方的指腹反复摩挲着。
明明是如此轻浮的动作，换做旁人虞乔卿早就甩开，甚至大打出手了。
可她却意外地感受到一股温情。
心突突跳出来，在这样安静的屋内，每一个细小的声音都无法忽略，而被无限放大。
对方没有松手，而是牵引着虞乔卿的手缓慢挪动。
手下触及到柔软，虞乔卿微微动了指尖，摸到对方高挺的鼻梁，随后摸过深邃的眉眼，最后停留在唇瓣上。
一个答案浮现，虞乔卿只觉得脑海空白，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鬼使神差地想要扯下盖头看看眼前的人。
这样的念头没有停留多久，她便感受到那人再次动了。这次手触及到盖头，接着缓缓掀开一角。
首先引入眼帘的是分明的下颌线，随后是微扬的唇角，如黑曜石般的冷冽眸子……最后是整张脸。
既熟悉又陌生。
他似乎又成长了些，眼中的光泯灭，取而代之的是琢磨不透的汹涌情绪。
眉眼间也少了意气风发，不过比以前成熟不少。
算了算有多久没相见了呢？
不知为何，一股酸意涌上虞乔卿的鼻头，让她险些落泪。她直直望进少年的瞳孔，在里面看到了，两个小小的自己。
也只有自己。
少年嗓音低沉喑哑，如投入湖中的一枚石子，却在虞乔卿的心中掀起浪潮。
“免贵姓谢。”
免贵姓谢，免贵姓谢……
虞乔卿在心中念了一遍又一遍，只觉得胸腔的气息被剥夺了般，浑身跟着轻微颤抖。
见她还没有回过神来，少年莞尔一笑，可惜笑意不达眼底。
“卿卿这反应，似乎是不想见到我？”谢听之眼底黯淡，让人辨别不出喜怒。
江湖一直有传言，少年谢听之枉顾旬国百姓性命，修炼邪术走火入魔，十恶不赦，罄竹难书。
据说修炼的催心术拥有生死人肉白骨的奇效，而他所做的这一切不过是为了复活死去的爱人，踏平旬国王宫替死去的前任左相复仇。
虽然这些都是话本子上的情节，不过还是有迹可循，只可惜越传越离奇，以至于让人遗忘真相。
以及那个几乎让人没有印象的左相府千金。
这么多些时日，虞乔卿却觉得仿佛过了十年之久。
从未见到他，到处都是他。
谢听之，你还真是，阴魂不散。
虞乔卿也不知道此刻是何心情，她沉浸在少年情愫涌现的眼眸中，险些溺毙，以至于忽略他所说的话，甚至是温柔地唤她“卿卿”。
见眼前的女子迟迟没有回答他，反而有几分恍惚，谢听之唇角弧度慢慢消失，面容上最后一丝笑意也不见了，兀自说道。
“那卿卿想见到谁呢？”
“褚玄云吗？”
第79章 软禁
虞乔卿先前还只是晃神, 听到谢听之危险的话语，连忙道：“不……”
她心中有许多话要问谢听之，可是真的到了嘴边又不知如何开口。
千言万语最终都化为一声长长的叹息, 虞乔卿手腕微动, 轻而易举挣脱谢听之的束缚, 抬手的瞬间余光瞥见一抹朱红，这才发觉身上穿的是喜服。
设计繁琐的袖口金线若隐若现, 在光的照射下还能看到凸起的暗纹, 祥云浮现, 针脚细密, 举手投足间还有阵说不出的清香气息。
看得出来的确有心。
只是虞乔卿记得当时自己一身道袍浑身染血, 喜服早已不知所踪，再观察身上的服饰, 似乎和当日并不是同一件。
敏锐察觉到她的疑惑，谢听之冷冽的眸子阴鸷散尽, 怕吓到虞乔卿, 声音也放轻些许, “我让那些下人换的, 卿卿可还喜欢？”
听到是下人换的，虞乔卿心中松了口气，然而这才发现自己注意力被转移去，拧眉道：“别这样叫我。”
“为何？”
“不合……礼制……”对上少年黢黑的瞳孔, 虞乔卿抿唇，慌忙转移视线。
谁知这句话取悦了谢听之，他嗤笑着, “褚玄云唤得，我唤不得？”
眼见着两人气氛愈加尴尬, 虞乔卿朝后缩了缩，这回整个背部都贴在床板上。这样的小动作自然被谢听之察觉到，他眉眼带笑，手再次握住虞乔卿的手腕，只是这次力道极大。
“躲什么？我当真那么可怕？”少年声音犹如淬了冰般，无形的威压弥漫开来，话语流露出微不可察的愠怒。
明明两人半年没见，明明那么期待第一次见面，可虞乔卿总觉得不该是这样的。
他们也许在战场上剑拔弩张，也许在左相府的旧址相逢，也许在试道大会上远远见上一面，更有可能的是，在茫茫人海中擦肩而过。
无论是哪种，都不会是这样。
他将自己困在床榻一方，语气咄咄逼人，与曾经只会追随自己脚步的继弟判若两人。
烛火摇曳，将谢听之的面容分为明暗两部分。他此刻认真盯着自己，两人呼吸交缠，屋内的气氛带着旖旎暧昧。
虞乔卿别过脸去，躲开谢听之那猛兽般的眼神，唇线紧绷，和少年无形对峙着。
不知过了多久，谢听之倏然轻笑。
感受到床榻上的重量减轻，虞乔卿循着声音，果然见他站起身来，理了理衣裳上的褶皱，又恢复那古井无波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