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这样,好歹不打不相识,你何不将卞元庆所做之事告知我?”虞乔卿挑眉,略带笑意地望着卞听芸。
此话一出,方才还萦绕在两人之间的沉静气氛瞬间被打破,变得紧张起来。
卞听芸眉尾下压,斟酌着字句慢慢开口,“若是少主还有什么其他的吩咐,听芸自会照办,唯有此事,无可奉告。”
对上女子清冷眸子中压下的风暴,虞乔卿心跟着一沉。果然不出自己所料,卞家如此执着卞元庆,还另有目的。
只是自己刚来卞家,虽说卞问天对她颇为信任,可到底不如知根知底的卞听芸,此等大事也瞒得滴水不漏。
这么推测,这卞元庆所犯下的罪孽应当是在针对自己之前便已经犯下的。
卞听芸察觉到虞乔卿微秒的情绪变化,长叹一口气,“并非不信任,只是当局者迷,此事牵连到白伏,怕你……情绪失控。”
望进女子清凌凌的目光,第一次见面时周身笼罩的冷冽气氛悄然瓦解,虞乔卿莞尔,扯开话题道:“是卿卿多嘴了,此行不过是来问路,敢问……家母曾经的处所在何处?”
这里是卞月灵成长了十六年的地方,而卞家的前辈对她又颇为器重,应当也留下不少痕迹。
对于虞乔卿的问话,卞听芸并不感到吃惊,转身远眺,似乎在透过围墙望向很远的地方。
循着她的目光看去,就见院落植木修剪得齐整,雨水顺着绿叶的脉络滚下,砖瓦缝隙间潮湿晶亮。
良久,就听卞听芸道:“在映月轩,不过那里荒废许久,又不常打理,怕是许多物件落了灰。”
虞乔卿听闻,抱拳道了声谢,“无论如何,多谢。”
她转过身子,身后传来清冷的女声,如辽远边际的空灵声响,裹挟着微凉的雨意,“听芸一直仰慕月灵少主。”
虞乔卿脚步一顿,略略侧过头,从卞听芸的角度只能看到她精致的下巴,“那我便替娘亲承了这份情。”
说完后,卞听芸就见虞乔卿慢慢离开自己的视线,消失在连廊的尽头。
和卞听芸再次分别后,虞乔卿朝着她指向的去处走,路上询问好几个侍从,总算是打听到映月轩的位置。
如她所言,映月轩果然荒僻。虞乔卿仰头看着龙飞凤舞的三个字,目光落在庭中,喉咙哽住。
院内的杂草疯长着,快与虞乔卿齐腰。枯死的藤萝架在长满苔藓的白墙上,剥落的墙皮外是被雨水拍打的爬山虎,房门处被贴上一层卞家特有的符纸。
当年卞月灵下嫁一事闹得沸沸扬扬,卞家都引以为耻,也难怪不愿意让任何人涉足此地。
见状,虞乔卿掐诀,口中念念有词,随着一道金光乍现,院落中的杂草便如秋风扫落叶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走到房门前,看着陈旧的封条,她再次注入灵力。原本褪色看不清原样的封条散发出淡淡的金光,顷刻就轻飘飘落在地上。
虞乔卿用剑鞘抵着房门推开,预想中扑簌簌的粉尘并没有扑鼻而来,屋内陈设干净,所见未动分毫,完全看不出疏于打理。
就连桌案上摆放的茶盏都没有落灰的痕迹,壶内的茶水泡着几片时令的花瓣,浮在上面沉淀出褐色。
看到这里,虞乔卿转过身子看向门口那封条,喃喃道:“居然是这样……”
虽说在虞乔卿没有被寻回卞家之前,他们对卞月灵的事情绝口不提,可族长终究是爱女心切,用封条将里面的东西全须全尾留下来了。
也算是全了自己的念想。
思及此,虞乔卿鼻头一酸,走到梳妆台面前,从怀中掏出绿玛瑙步摇,缓缓放置到木案上,轻声道:“娘,我们回家了。”
脑海中回想起谢听之所说的那番话,虞乔卿冷意窜上心头,用手胡乱拭去眼泪。
此行是来寻着卞月灵的死因,若是能够调查出卞元庆叛逃的蛛丝马迹,自然最好不过。
调整好心绪,虞乔卿深呼一口气。目前卞家还不知道卞月灵的死和卞元庆有关系,但她不打算告诉他们。
一来口说无凭,没有充分的证据,就算是捉拿卞元庆,他也不会认下。二来眼见卞听芸前往京师,这个时候出了岔子和卞元庆交恶,只会自乱阵脚。
话虽如此,可对于谢听之的话,虞乔卿莫名信任,连她也说不出缘由来。
“究竟瞒了我什么呢……”虞乔卿揉了揉阵痛的太阳穴,余光忽地瞄到书架上的卷宗。
鬼使神差地,她踱着步子,目光直愣愣地看着那突兀到单独放在一个木格中的竹简,伸出手握住,没由来地紧张起来。
第96章 筹谋
【一更】
竹简触手生温, 虞乔卿用拇指轻轻一别,捆绑在上面的细带便落下。她屏住呼吸,慢慢打开。
里面的字迹隽秀又不是洒脱, 她猜测这应当是卞月灵的手笔了。偶尔有一两处古文字难以读懂, 虞乔卿干脆跳过, 大致浏览一番,也明白里面讲述的是什么。
上古邪术之法?
虽然一目十行走马观花, 但她敏锐捕捉到页脚下的一行小字, 紧接着映入眼帘的便是“催心术”三字。
这三个字震得虞乔卿心脏一窒, 上一次听到这样的邪术还是在谢听之那儿, 如今居然在娘亲的闺房中寻得此书。
这是怎么回事?
卞家自第一任族长接手以来, 修习得都是正道,不论是直系还是旁支更是心怀正道苍生, 纵然不乏有像卞元庆那等有不轨之心的人,也只是少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