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果真能画出雪女的轮廓?”
宋轶信誓旦旦,“画骨先生的绝技整个泰康城都为之惊叹,身为他的弟子,不能这点本事都没有。”
陈深真的被说动了。
收拾了一翻,两人到画斋,开始各自画画。宋轶磨磨唧唧地碾墨,偷偷打量陈深那边,这位落笔非常犹豫,好几次画到半道又将画纸给撕了。
宋轶偷偷给薛涛使了个眼色,薛涛心领神会,看地上扔着的纸团,不动声色地踢到一边,再捡起来塞进袖笼里。
见那边终于画顺畅了,宋轶才认真开始画画。
正如她所说,她没看清楚雪女的身材样貌,躺着的角度也确实不好推断身高,可惜,很不凑巧,那两次,刘煜都随后赶到,同样的视线,同样的角度,有了对照物,某些东西便可以对比出来,虽然不准确,大致范围却是有的,至少就骨骼而言,她不至于真把雪女当女子。
可身为男子,什么人才会扮作她?其实答案是很显而易见的,但是没证据啊。
“我已经画好了。”陈深提前画完,将画像放在一旁晾干墨汁,转头来看宋轶画的画像,他的瞳孔顿时又是一缩。宋轶只用眼角余光捕捉到他的反应,手下便画得愈发顺畅,只是在画最后五官时,她没有用毛笔,而是用炭笔,勾勒出模糊淡漠的轮廓线。
一笔一划,陈深的心都凉了半截,就在要跳出嗓子眼儿时,宋轶突然停手,直起腰,“我只能画到这步了。可惜可惜!”
宋轶去看陈深的画像,毫无意外,很平凡的一张脸,几乎没有任何特色可言,也无法看出来跟她见过的王府中人有何相似之处。
刘煜让小徒隶将广平王府上至广平王,下至洒扫的婆子丫头,昨晚做过什么,所见所闻全都记录下来。加上护院家丁,近两百份供词,曹沫将所有供词仔细看过一遍,再将他觉得可能有参考价值的选出来,供刘煜阅览。
刘煜看了一目了然,“陈深去过厨房?”
“是的,昨夜丑时三刻钟左右,有人见他端着东西从厨房那边出来,大概是半夜饿了,夜起觅食。”
“这么巧?”
“不过,也不是巧合,听说最近他都有夜起的习惯,尤其是下雪的晚上,还喜欢在花园里逛,有时还会去大街上游走。”
这都什么习性了?太诡异了!
“这个习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曹沫翻出一张供词,“这是最早看见他夜起的小厮的口述,是萧世子被抓的第二天晚上。”
“这个陈深也知道萧世子并非雪女,却不知道真正的雪女是谁,才想以此方法将雪女引出来?他见死不救,大概罪不至死,所以雪女才没有对他动手吧?”赵重阳难得聪明一回,自以为是地得出这个结论。
曹沫却不这样认为,“属下倒觉得陈深未必跟十六年前的事情有关系。”
“此话怎讲?”
“这个……”曹沫迟疑了一下,“一种直觉吧。他夜夜出没,与其说是想引出雪女,不如说他在试探。看到他的人说,每晚他穿的衣服都不一样,若是想引入出来,不是应该穿着一样么?最好就是当年在雪上上的差不多的装扮。”
刘煜忍不住将这个手下多看了一眼,露出赞许之色。
曹沫得意地看了赵重阳一眼,赵重阳可郁闷了,这曹沫何时连查案子都比他能干了?
“盯紧萧炎和楚流云!”刘煜最后下令。
两人领命出来,赵重阳一头雾水,“若说广平王为心上人报仇,有嫌疑,我能理解。殿下怀疑楚流云是什么依据?”有些时候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蠢。他再三证实过,楚流云是十四年前广平王从胡人侵袭的一个村庄将他收养回来的,家人都被胡人杀死,这也是后来他在战场上勇猛的原因,而雪女的事情发生在十六年前。
曹沫沉吟半晌,“大概是因为萧世子。”
“怎么说?”
“能让萧世子以命相护的,整个广平王府你能找出几人?”
赵重阳顿时醒悟,是的,除了萧炎和萧玉致之外,他能想到的便只有楚流云了。
楚流云的房间。
吃过晚饭,洗漱后,萧旭便径直进了他的房间,楚流云抱胸而立,看着他在点香料,不满地问道:“你的腿没事,为何还要点这种香料?”
萧旭头也没回,很自然地说道:“虽然我腿能走能跳,但风湿骨痛却是不可能治好的。不过控制罢了。”
楚流云咽了口气,脸色缓和了几分,走过去,看着萧旭淡静无波的脸,“你真不打算说。”
“你也想知道雪女是谁?抱歉,我不能告诉你。”
楚流云刚缓和下来的气顿时被噎在喉咙上。萧旭将香炉盖上,转头笑道:“该睡了,我很久没睡个好觉了。”
赵重阳亲自盯着这边,看着烛光熄灭,眼神变得有些古怪,这两位年纪不小了,诺大的广平王府,非得挤一张床,啧啧,这情形略诡异啊。
一盏一盏灯熄灭,广平王府渐渐恢复了宁静。白天被烤全羊吓着的人躲在被子里瑟瑟发抖,连起夜都不敢。诺大的庭院,只听得巡逻的侍卫,靴子猜过雪地的沙沙声。
今年也不知道为何,雪特别多,这都开春了,还连续下了好几天。白天停,晚上下,积雪未化,晚上又铺上一层。
第一片雪花飘下,司隶台众人便知道今夜别想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