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尔夫环抱着林奈, 挤出羽绒服的空气, 按入怀中, 贴入骨中。
高高的白色路灯, 坚毅竖立, 肃穆托起昏黄的光, 照亮空旷的城市夜空。
他们穿过一个个路灯, 由光到暗, 再由暗到光。
墨黑色的头盔上, 溜出一绺绺金鱼。
林奈俯身,身体几乎与地面平行, 摩托的马力加到最大,轰隆巨响刺醒藏在暗处的黑夜。
拉尔夫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俯身, 强势而温暖地圈抱住她, 裹护着她。
他替她挡开风雪的稀薄,替她避开月色的凄冷, 跟她穿过时光的洪流,在晕出波纹的折叠城市里, 化作她最忠诚的铠甲。
他单膝下跪,珍吻她的手背。
他的肋骨。
而林奈紧绷成一根弦的身体,却在战士的手心抚摸下,变得微颤。
蓄势盯向黑夜的琥珀眼仁漾起不易察觉的波光。
寒光冷月,她的精神高度紧绷,却又不可控制地、谨慎地跌入温柔。
城市的灯光渐渐远去,紫红色的天空慢慢漆黑,长庚星溅开薄雾,凌然耀眼。
没下雨的路面还是被雾水洇湿,斑驳的柏油马路闪烁着银亮的碎光,摩托车的大灯扫过橘黄的警戒线,荧橘刺目一眼,又融于黑暗。
林奈转过一个又一个30度的大弯,摩托车贴着地面前行,耳骨传来轮胎摩擦地面的滋声。
拉尔夫心惊地抱着怀里的女生——
黑色的长发早在长长的路程中散开,融于黑夜。
他也将她搂得更深,融于她。
他们逆着风、
逆着夜、
逆着重力、
来到荒无人烟的山腰。
狭窄的山路不算崎岖,但绝对陡峭。
“嗡吼——”摩托车响起最后一声嘶鸣,停了下来。
林奈单脚踩地,长长的腿一跨,利落下车。
细白瘦长的手指拨开纽扣,将头盔往后取下。
摩托车的银大灯旁,她长发倾洒,边缘有一层雪落一般的蜉蝣。
她随手将头盔丢在车上,厚重的羽绒服也掩盖不了她的飒沓。
她回眸佻达一笑,眼尾带勾,抬脚,往玉米地走去。
正是冬休,玉米地上没有一株玉米,全是上一季遗留的枯白桔梗,又硬又扎,一团一团,杂乱地排在田中。
“去哪儿?”拉尔夫避开脚下的玉米梗,追上林奈。
林奈没回答,大步向前。
拉尔夫向前看去,就只能看到一片松树与杨树组成的森林,在无月无雪的冷夜下,如寂寂无声的战士,沉默守候。
林奈拎起羽绒服的下摆,脚步轻盈,带着自由的风,带着中土世界的梦,带着剥离到透明的灵魂,踏进黑森林。
-
拉尔夫跟着林奈走进树林,本就无月的暗夜,又因为叶的掩蔽,更加得黑。
黑到松脂冷冽的蜜香,格外清晰。
有风折断树叶,藏在暗处的动物窸窣作响。
拉尔夫心头一紧,更加一步不落地护在林奈的身侧。
林奈却很熟悉这里,下脚从不看路,走得飞快。
他无声地跟着,侧目看向她。
她的脸上只有非常黯淡的光线,像暗夜的湖光,摇摇晃晃,时不时被枝桠的影子遮挡。
他们是共赴征途的旅人,前进得很快。
不一会儿,拉尔夫听到不一样的风声,没多久,视野忽然开阔,他们穿出树林来到空旷的崖间。
没有月光,但依旧有银辉的夜。
宁静的河流在峡谷之间笼上薄烟,缓缓流淌。
林奈走向崖间突出的尖端,拉尔夫想将她拉住,却慢了一拍,只拉住衣角的风。
“林奈!”他声音惊怒。
林奈却只是回头看着他明媚地笑了笑,继续上前,走到最边缘,站在那。
越是危险的边缘,风越大。
她远眺,长发随风乱舞。
毫不夸张,拉尔夫的腿在一瞬间被怵到骨髓凿空。明明酸软一片,却还立在那,不敢动一下。
他喉间被堵住了,连话都说不出。
为什么要看一个人的死亡!
他为什么要看一个人的死亡!!
他为什么要喜欢一个追逐死亡的人!
此时此刻,他是愤怒的,却没有后悔。
他不后悔被她吸引,也不后悔自己的沦陷。
他不后悔,只是愤怒。
无能为力又必须做点什么的愤怒。
I accuse you(我指控你)
in the name of the dead(以死神的名义),
I accuse you of aborting your duty as a human being(我指控你背弃生而为人的责任).
I accuse you of letting love go by(我指控你任凭爱意流逝),
of neglecting your duty to be happy(我指控你忽视快乐的义务),
of living on evasion and subterfuge and resignation(我指控你活在虚无的借口中).
You should, not you shouldn\'t(你应该,不,你不应该),
\'Cause I love you(因为我爱你)
I cannot let you to death, to solitude(我无法忍受让你被判死刑,我无法忍受让你被流放)
But what should I do (但我需要做什么呢)
My lonely love (我孤独的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