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寂推开门，看见少女抱着被子，以极其没有安全感的姿势蜷缩成一团。
又做噩梦了？
他的脸色微沉，放轻了步伐，来到床边。刚嗅到他的气息，熟睡中的小郡主已经极其自然地翻过身，抱住了他。
李明寂拥着怀里的温香软玉缓缓坐下，轻拍着舒窈的脊背，小心地用手帕擦干她眼角的泪水，低声轻哄：“皎皎乖，没事了。”
只有在无人知晓的时候，他才会喊出这个压在心底的称呼。
前世一次意外失手，激怒了萧绥。为了惩罚他，萧绥命人药坏了他的嗓子。他用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恢复发声，声音却始终无法回到最初的模样，这是李明寂心底最自卑的地方。
他不愿用这样呕哑难听的声音喊出小郡主的名字。
李明寂垂眸，眼底划过戾色。
所有横在他与舒窈之间的隐患，他会逐一排除，这一世，他们将不再有阻碍。
温言软语地哄了好一会儿，怀中少女的眉头才渐渐舒展，他的手仍放在她的脸颊上，熟睡的舒窈歪了歪头，忽然咬了一下他的手指。
像是被小奶猫轻轻舔了一下。
李明寂的呼吸蓦地紧绷起来。他僵硬着身体，甚至忘了将她松开。舒窈已经闭着眼睛找到合适的姿势，舒舒服服地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听见松针轻轻扣了扣门，低声道：“李郎君，陛下要见您。”
李明寂正在闭目养神，闻言睁开眼，轻轻把舒窈环在他腰间的手挪开。
舒窈在睡梦中嘟囔了一句“放肆”，反而抱得越紧，李明寂耐着性子一根根掰开她的手指，又拉起被褥塞进她的怀里，这才把她重新哄到了床上。
双腿略有些发麻，李明寂活动了一下早已僵硬的身体，对松针微微颔首：“麻烦了。”
他早预料到雍帝会来找他，这个点才传唤，想来这一天，雍帝也做了不少事。
松针在前面领路。
方才推门看见的一幕在她眼前久久挥之不去。李郎君与小郡主躺在一张床上也就罢了，小郡主居然还箍着他的腰，抱着人不肯撒手！
所以不矜持的果然还是小郡主吧？
但是小郡主不懂事，李郎君这么端方守礼的君子，怎么能任小郡主胡来？不小心被人看到了怎么办！
松针有些委婉地提醒：“李郎君，小郡主熟睡后有些肆无忌惮，若有什么麻烦，你喊我和春蕊一声便好。”
“多谢，”李明寂温雅道，“在下倒不觉得是麻烦，小郡主只是有些黏人。”
松针：“……”
别怪她没提醒！
华羲宫正殿，雍帝端坐在主位，缓慢地饮了口茶，眼底隐有疲惫。
见李明寂走来，他开门见山：“朕下午去刑狱见了张胜。”
谋害太后的罪名，足够让张胜诛连九族。但此事不宜过快声张，雍帝只暂时将张胜关在刑狱，他已经奄奄一息，活不了多久。
不过，纵然已经做足了准备，见到张胜的惨状，雍帝心里仍是惊讶，没想到端方如玉的李明寂，竟如此心狠手辣。
但他如今需要的，正是这样的人。
注视着下方的李明寂，雍帝盖上茶碗，忽然道：“朕得到皇城司的消息，说是见你多次出入春江花月楼，还被掌柜称作‘少主’。李明寂，你究竟是什么人？”
第54章 委任
皇城司是禁军中最为隐秘的一支军队，独立于二司三衙之外，直接听命于雍帝。
他们不仅掌管皇宫出入的禁令，还穿行于大街小巷，网络民情，督查官员。
十年前，春江花月楼入驻京城，逐年发展为京城第一大商业建筑，这样明显的标志，自发展之初，就成为皇城司的重点盯梢目标。
春江花月楼背后的主人，是扬州漕帮。
自前朝开通运河，沟通南北水系，扬州独占优势，逐渐成为江南的经济中心，随之兴起的，则是一批以漕运为生的商业帮会，称作漕帮。
太祖建国后，专门在江南设漕运总督，统管江南漕运。故江南离京城虽远，一举一动，却皆在天子的掌握之中。
今年春江花月楼大兴中秋月会，自然也瞒不过雍帝的眼睛。
李明寂撩起衣袍，直直跪在雍帝面前：
“春江花月楼的主人，是卑职的义父。八年前南方水患，卑职前往扬州寻亲，被义父救下，义父称赞我颇有天资，让我跟在他身边学习。”
“三年前，父亲升迁，我随父亲进京，义父闻罢，命我打理春江花月楼，此后我便一直与春江花月楼有所往来。”
早在李明寂被舒窈带回皇宫时，皇城司已经将李明寂的身份背景查得一清二楚。吏部侍郎李进的庶子，早年被养在庐州老家的田宅，十二岁被接回李家，后随李进进京。
八年前，李进恰好在扬州任职，一住就是五年。若李明寂在此期间认下义父，有人悉心教导，拥有如此武功才学，一切就说得通了。
看着面前清隽温雅的青年，雍帝眼眸微眯。
商人重利薄情，漕帮常年在水上，行事彪悍，难怪将李明寂养成如此心狠手辣的性格。
“朕有一事要交予你。”
李明寂道：“陛下请讲。”
“昨夜命你审讯张胜，朕曾赐你一块令牌，”雍帝沉声道，“凭此令牌，你可以调动天武、龙卫二军。朕要你带这两支军队前往谢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