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心疼即将孤苦无依的孙儿,姜氏今日不会来此。
薛县令为人如何,她其实不知,往后会如何处置铁矿,她也不愿管。
她信的,其实是沈家,来此,只为求一个心安。
薛永安听完叙述,神色依旧淡淡,既无狂喜,也没担忧,甚至有闲心端起茶碗,小抿了一口。
大伙儿瞅了他半天,才得来一句轻描淡写的回应。
“老人家的诉求,我记下了。”
姜氏怔愣住。
诉求?
她求什么了?
“本官刚临红泸县,本就要为当地百姓谋福祉。沈老夫人巾帼不让须眉,敢于带领全村自救,我身为朝廷命官,亦该为其的善行添一把助力。老天既垂怜狭村,那矿,自然得挖,想来日后必成为咱红泸县的支柱产业。”
一番话说得冠冕堂皇,换来俩老头的赞赏眼神。
就是夹带了些私货,未免有些溜须拍马的味道。
反正刁氏听着心头舒坦,老脸一红的同时,看小薛更顺眼了。
姜氏:“………”
两眼迷茫。
她刚说得是这意思吗?
好像也……没毛病。
狭村富裕了,孙儿的日子才能好过。
再三挽留被拒后,沈春行把姜氏送出门。
本来刁氏想跟老姐姐说会儿知心话的,没想到被大丫头抢了先,不由纳闷地嘀咕了句。
“明儿得下雨。”
薛永安左右看看,无人搭话,只好自己捧场,“老夫人神机妙算,连这也能猜到?”
刁氏:“……”
她又不傻,一句两句就算了,句句捧着自己,便是寻常人家的姑爷,都很难做到吧?
“那丫头向来无事不起早,刚居然没把送人的活儿推给老三,明儿可不就得出怪事吗!”
薛永安尬笑连连。
这话他可不敢接,小舅子就坐在旁边,指定会给自己告状。
外面。
姜氏磨磨蹭蹭,半天没挪两步路,忽得回过身,发现沈家大姑娘仍杵在门框旁,像是在等待什么般,心头闪过抹复杂情绪。
沈春行状似随意地开口:“婆婆可是还有什么事要交代?”
姜氏心思流转,“我记得,姑娘家来自南边?”
“是啊,江南水乡,气候适宜,以后若有机会,婆婆真该去看一看。”
“水乡啊,那是比赤岭这边舒适多了。”姜氏微微颔首,再细瞄眼沈春行五官,以及裸露在外的脖颈手腕,突兀问道,“你家二丫头她……以前可是去过苗疆?”
沈春行眯眼,笑了,坦然道:“婆婆猜的不错,知夏她年幼时曾被拐走。至于是不是苗疆,我等不知,她自己也说不好。”
姜氏喃喃自语:“除了那地方,还能有哪儿……这丫头……”
她欲言又止地望向沈春行,良久,嘴唇蠕动。
然而这时,忽有一阵马蹄声传来,将俩人的谈话打断。
由远及近。
轻微踢踏声转为震耳欲聋的鼓点。
“轰隆隆”
配合着天空闪过的惊雷,仿佛在昭示着即将到来的黑夜。
“薛大人可是在此?”
未至跟前,马背上的官差就先喊起话。
沈春行拉住颤抖的姜氏,稍让开路,朗声回道:“大人在里面喝酒,这位官爷有什么事吗?”
田旺林是第二回 见到她。
先前不知沈家大姑娘“威名”,如今听闻了薛府的阔绰,又不好就此舍下脸面,只得继续板起脸,大声喊道:“前线急报,恳请薛大人速回红泸县主持要务!”
再过六天便是除夕。
即便是泡在苦水里的狭村,都免不了贴上红窗纸,祈祷来年能顺顺利利。
可这一声惊雷,彻底惊扰了大伙儿的平静。
周边的邻居,先一步打开门,面色惊惶地仰望着官差。
眼里渐渐浮现出绝望。
为什么总有人宁愿当流民,也想想法子逃离边关?
每逢战事吃紧,都免不了要征兵,而最先应召者,自然是离得最近的边关百姓。
沈春行还没来得及带大伙儿尝到甜头,先体味了把人世间的酸苦。
她把唇抿成一条直线,少有的,露出些许严肃的神情。
“看来没法一起过年了。”沈春行冲走出来的人耸肩。
“我很快回来。”薛永安犹豫下,抬手抚了抚她的发顶。
两人都没有多话。
一个走的干脆,一个只顾着目送姜氏走远,心里已然飘到别处。
院子里。
刁氏站在屋檐下,抬头,瞅了瞅瞬间变得黑沉的夜空,低声喃喃。
“我就说明儿要出古怪吧!”
第84章 绕圈子
隔天。
既无雨来亦无雪。
暖阳挂在空中,俯照大地,稍稍驱逐了些冬日里的严寒。
竟是难得的好天气。
可狭村里却是愁云惨淡,家家户户把门紧闭,哪有一点腊月里的热闹。
就连那些惯爱走门找人闲聊的婆娘,亦是没了踪影。
他们都在等。
等一纸征召令,才好绝了自己的奢求。
整个村子里,许也只有沈家没有受到影响。
一来,家中并无成年男子,征也征不到他们头上。
至于杨一,其实并没有挂户在沈家,到时大不了躲起来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