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瑶的一颗心总算放回肚里,当即要跪下给两人磕头:“妹妹的大恩大德,等你姐夫醒了,我让他当牛做马去还!”
山匪要跪,沈春行只是避让,既不怜悯,也不愿受着。可换作卜瑶,她如同早有预料般,提前伸手阻拦。
“姐姐说这话就外道了,你知我这人的,最是不懂客气!往后若真有事儿,绝不会忘记找你们帮忙。”
见沈春行坚持,卜瑶只得把感激藏在心底。加上这次,他们夫妻,一共欠了沈家两条命!
当竭尽全力偿还!
越是被伤透的人,越是想要抓住这世间少有的善意。
薛永安擦干净手,让杨一给男人换块干净的空地,等到周边没外人了,他才轻声说起未尽的话。
“杨玉成到此后,围而不攻,明着是替我来震慑山匪,实则暗地里一直派人外出搜寻。我无意掺和他们的事,便找了个由头,独自行动。”
沈春行皱眉:“难不成,他也是来此找矿?”
“看着不像,”薛永安把几条留着明日早食的鱼宰杀,穿成鱼串,插到火堆旁烤,“若寻矿,为何要刻意带上我?杨玉成此人,有勇有谋,且目光深远,是个难得的将才,只可惜心思过于谨慎,反而缚住手脚。想要出头,得寻一契机。”
沈春行瞬间跑题了,“你一个文官,对武将评头论足,好像很懂的样子啊?”
薛永安憨笑,把说了一百遍的话又搬出来:“那是,我以前当过兵!”
沈春行嗤之以鼻,他还说他当过少将!谁信啊?
话扯远了。
“若不是寻物,便是寻人……如此谨慎行事,想来还是个身份极尊贵的人……”沈春行心中一动,“六壬城往北有一粮庄,里面困着许多孩子,你来了这许久,可曾碰见过?”
“竟有此事?”得知人贩子始末,薛永安面色转冷,目中自有寒芒闪烁,可须弥后,又垂头丧气摇头,“怪我!只顾着跟那些山匪玩玩儿,都没注意到旁的。”
沈春行满脸不信,“玩玩儿?咋玩的?你追他逃,他插翅难飞?”
薛永安轻描淡写:“就,高兴了去山上走一趟,带走十几个人头。不高兴了,再走一趟。走着走着……”
沈春行抢先接道:“山上就没人啦?”
听听,听听,这是什么魔鬼发言吧!难怪把人家吓得要找第三方谈投诚!
她啧啧几声:“我现在严重怀疑杨玉成是看中你的心狠手辣!你往那儿一站,比调来一个营都有震慑力!”
第137章 老土
薛永安讪笑:“匪者,乱邦之根,国将乱际,当先除祸患。”
沈春行:“你又知道咯?”
她以为他是从风水中窥出局势,却没想,现实远比自己想象中还要严峻。
“杨玉成告诉我,老皇帝病重已有一段时日,怕是快撑不下去了。”薛永安神色淡淡,仿佛在讨论的只是一介卖菜老翁,他突兀笑起,“你猜猜,我这具身体的主人,究竟是为何被贬至北境?”
上一句石破天惊,下一句没头没脑。
沈春行顺嘴问:“为的啥啊?难不成,他在殿试的时候当众脱衣服,辣了老皇帝的眼?”
“……”薛永安脸上那富有深意的冷笑,骤然凝结,继而转为郁闷,“有时候我真想敲开你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都是什么。”
“sorry,sorry!”沈春行抱住自己的小脑袋,作出洗耳恭听的手势,想想,又把小橘子往头上一顶,充当安全帽。
放完她就后悔了。
所谓大橘为重!真不是说笑的!
薛永安唇边升起抹笑意,这回乃是发自内心,配合着清俊面容,令人见之而如沐春风。
他默默组织了下语言,才接着道:“殿试快结束时,老皇帝问满堂学子,尔等若入朝为官,第一件事,想要做什么?”
月明星稀。
不知到了几更天。
火堆旁,一对璧人挨在一起吃烤鱼,肉香弥漫,撩得橘猫无法入眠,使劲伸出小爪子勾搭。
“若是只谈理想抱负之类,未免稀疏平常。一诉肝胆,又过于空泛,容易给人留下优柔寡断的印象……可无论我怎么猜,都觉得不至于被贬离京城,”沈春行托腮,终于来了点兴趣,“所以,你到底说了什么?”
“是他,”薛永安强调,“他说了七个字。”
在沈春行好奇的目光下,薛永安回忆着中那人的语气,逐字念道。
“劝陛下早立皇储!”
毅然决然中带出几分悲壮,仿佛早已窥见极可怖的事。
沈春行猛地坐直了,“太子至今未立?”
薛永安摇头,“未曾。”
这可真是天大的坏消息……夏渊国本就处在战乱中,若老皇帝死前,仍没有确立继位者,免不了要引发一场内乱!
年前,晋国突然来犯,后又莫名退兵,紧接着杨玉成带兵来此寻人……细细想来,其中似有某种联系。
沈春行面色凝重些。
“看来要找的,还真是个不得了的人啊。”
她话头一转。
“可杨玉成为何要将此事告诉你?”
界碑山脉虽地处偏僻,好歹是在红泸县辖内,杨玉成想要方便行事,因而带上本地县令,这勉强能说的过去。
但薛永安乃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