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怎会不了解呢,为了得到血璃珠,女修姬容烟早将鲛人习性摸透,知道她提出的这一请求十分过分。抚摸尾身,这是鲛人之间,在亲密至极时才会有的爱|抚动作,鲛人忘情时的交尾互抚,相当于人类欢好时的紧密依缠。她向一个刚刚才认识的、连彼此姓名都未通的年轻鲛人,提出这样一个请求,可以说是冒犯到骨子里了。
若换了旁的鲛人,贸然听到这样一句话,定会直言拒绝,但单纯善良、知恩图报的迦若,怎会这样冷冰冰地对待他们一族的恩人,尤其是在听了她极为合理的解释,知道她的动机,只是出自于人类的满心喜爱而已。
如容烟所料,迦若没有直接拒绝,他低头沉默并犹豫思量着,耳边的浮红因心中的挣扎愈发晕浓,是要婉拒这应当只存在于鲛人爱侣之间的动作,还是因他眼前的人类女子,是他和他们一族的救命恩人,所以可以勉为其难地破例答应,让她轻轻地抚一抚他的尾身,满足她这一小小愿望呢……
没等迦若挣扎思索出结果并出声回复,外室水晶帘动,有鲛人游了进来。他不意看到室内的她正醒坐着,微一怔后,连忙摆尾游近,神色间难掩欢喜。
与迦若的卑羞少言不同,鲛人明澜从容潇洒、落落大方。他一近前即郑重而又不失宛然风度地,向她行了下优美的鲛人见面礼,而后直身开口,双眸湛然地注视着她,用清如玉石相击的琅琅嗓音,向她做自我介绍,再三表达他个人对她昨夜义举的感激与敬意,并道鲛族上下定会永记她舍身相救的恩情、竭尽所能回报,最后又十分有礼地询问她的姓名来历,用词十分得体。
“……敢问女修尊姓大名、师承何方?明澜有此一问,并非是要刻意窥知女修来历,而是因女修是我无涯海鲛族的恩人,我等需得铭记女修之名,将女修恩情永记心中。虽然救命之恩大过天,纵竭尽全力恐也难报万一,但女修对我等恩重如山,我等定尽力相报,纵拼却一死,亦在所不辞。”
言辞恳切得体,嗓音清亮优美,一长串话讲下,不但不会令人听得疲烦,反而使人有如沐春风之感。作为鲛族年轻一辈中最耀眼的男儿,明澜是自信大方的,说话时望她的眸光没有一丝一毫的回避闪躲,既谦恭有礼,又不卑不亢。而一旁的迦若,在明澜与她言语时,始终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地看着,又默默地垂下眼去。
凌云宗是当世有名的修仙门派,姬容烟身为门中缥缈峰的首席女弟子,在修真界中有一定知名度,绝不可告知鲛人自己的真实来历姓名。容烟依着原设,同明澜讲,她是几万里外的一个小门派——青阳门中的女弟子,姓季名烟,她遵照师命独自下山历练,途中听到有猎鲛人要来无涯海作恶,特意赶来行侠仗义。
明澜对无涯海外事有一定了解,听她已自报家门,便要按照修真界的习俗,对她以“仙师”尊称。容烟忙笑着摆手道:“不必这般,直接唤我季烟就好了,无涯海是世外之地,在此何必拘束于外界缛节呢。”
像她话中的无拘,正与明澜性子相契,明澜望她的眸光笑意更深,他嗓音温润地笑对她道:“那……季烟,往后,你也直唤我明澜吧。”
“好啊”,容烟眸光似有若无地悄掠过一旁沉默的鲛人,停落在身前明朗的鲛人身上,浅笑着看着他道,“明澜。”
无需来回跑腿通知,明澜直接以法术传讯,通知珊瑚宫鲛族长老,女修已醒。当明澜捏诀传讯时,容烟注意到迦若眸中悄然闪过的羡意。捏诀传讯而已,这算不得是多高深的法术,只是迦若从初学法术开始,私下练了无数遍,付出比旁人多十倍百倍的努力,依然无法掌握此术。他不知这是因他心头玄幽镜的压制,只当是自己天生无能,连一个简单的捏诀传讯都学不会,为此在心底越发自卑。
悄然堆积的自卑阴霾,将先前眸中的涟漪与星光,都覆盖住了。容烟明明瞥见迦若黯然垂眸,只当不觉不知,继续与明澜谈笑风生。当鲛人长老们,陆续闻讯赶来,迦若因此沉默地,一步步退让至室内最角落时,她也只当看不见,看不见角落里的鲛人虽存在感近乎于无地沉默着,可一双澄澈的眸子,一直静静地凝望着她,纯净地倒映着她的身影。
昨夜容烟在无涯海海边,几乎救下了鲛族族内大半的年轻人与孩子,鲛族长老们对她自是感激不尽。对此,容烟表示受之有愧,她轻轻叹息,“我还是来得太晚了,若能早一步截退那帮恶人,昨夜他们也不必无辜受苦。”
明明已为救人受伤,却还在愧疚自己没能早一些救人,如此一番自愧的“善良”之语,如给人物拢上了一层圣洁的光辉,鲛人们更是感激,而容烟继续谦让功劳,“幸亏昨夜明澜率众抵挡了一阵,不然我也来不及救人。”
明澜本就是族中年轻一辈中最优秀的,长老们听她如此讲,纷纷附和她的话,夸赞起明澜来。他们恳请她留在珊瑚宫养伤,好使他们略尽地主之谊,以为回报,并直接指了明澜给她做向导,道她在海底静养期间,无论想去何处散心游玩,皆有明澜作陪。
身上虽未伤愈,但容烟根本感觉不到疼痛,在鲛族长老们离去后,她径请明澜带她游看这座海下鲛宫。游览过程中,常有鲛人迎上前来,有的是昨夜被她救下的,特意过来当面道谢,有的则并不认识她,纯是因好奇游来围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