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是很温柔的动作,像是月光轻拂花朵般柔软,带着温暖的香气, 可是,这样突如其来的温柔,比之山崩海啸更令他心魂震颤,就在他快要窒息过去时,女修停下了动作,她只微撤寸距,说话时暖息与轻触,依然如羽毛拂过他燥红的面庞。她惹火燎原,令之暗燃不休,而她自己,仍然神色澄静,声亦柔静,只是轻轻地问他道:“这样,身体有感觉好受一些吗?”
说不出话,而唇依然微微张着。震惊与其他情绪,乱如潮涌,复杂纠缠在一处,在他心头如火山迸发,冲击地他在短时间内,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身体动不了,神色也僵着,他这样瞠目结舌、依然微微张唇的动作,落在她眼中,像是仍有渴求,于是她似是了然地轻叹一声,“这样啊……”,复又低下头来,继续善良而又慷慨地,为他输送灵力。
自剖尾化腿的那一夜起,疼痛一直如影随形,在他落足下地的每一刻,予他似是置身刀山火海的尖锐痛楚。原本今夜这痛楚,似因他错饮灵酒更加剧烈,然此时,因为女修的相助,尖锐的痛楚像被一只手柔柔抚住,它们暂时安静下来,不再作乱。
他该是为此欣喜的,可身体的燥痛被抚平,心头的燥乱却平添了百倍千倍,他一时都不知是该为身体疼痛减轻而放松,还是为心中大乱而难受。剖尾带来的余痛虽暂被压下,但另有燥痛,难以抑制地越发痛灼,她的灵力输送,不但不能使之冷静,反似火上浇油,令他越发无法自控了。
欲要尝试冷静控制,其实也简单,婉拒她为他输送灵力、消除体痛的好意,将她轻轻推开就是了。但,他的唇舌说不出婉拒之语,一手搭上她的肩膀,心里想着要推开,可手一触碰到她的肩头,就像被糖丝黏粘住了,反要紧紧握住,不想松开。他舍不下这样的亲密,而她,一壁能轻易地将人推入火中,一壁自己也可置身事外、淡静超然,一阵灵力输送后,她再度停下,又一次静静地望着他轻问:“好些了吗?还疼得厉害吗?”
若再不开口,恐怕真要在她面前出丑了,“好……好了……”,他低垂着眼说,像要回避她注视的眸光,又像怕自己的不堪神情落在她的眼中,他匆匆地侧身向里,剖尾修来的人类双腿紧紧并着,他滚烫的脸颊几埋在枕中,艰难地从唇齿间,闷出了几个字,“天……天晚了……”
“那,好好休息。”
嗓音温和地祝他“好梦”后,她离开了这间寝房。她人走了,一点影子都没留下,可她温热的气息,似还在这间房里、在他唇齿间流连,令他暗暗对抗那灼痛的努力,一次又一次地失败。
今夜像是场梦,极不真实而又极是香甜,他身心已然混乱极了,灵酿未消的酒力,又加剧了这种混乱,他在反复昏醒的迷离中,燥乱地陷入了更香甜美好的梦境里,女修没有离开,她留在这间寝房,一直在他身边,不仅仅是为他输送灵力,她温柔地做了更多,他也比现实更加大胆,完全遵循心中所欲,竭力爱她至深,与她一同沉沦在缠绵的温柔乡中,不愿醒来。
翌日天明时,他的梦醒了,又像是没有完全醒。在苍古林休养的日日夜夜,女修常会问他双腿可还疼痛,而后将自己的灵力输送给他,以帮他这灵力微薄的鲛人,减轻身体的痛感,使他不必每走一步,都如锥心刺骨。
他爱上了这样的疗伤方式,可与此同时,他心里也清楚,似乎通过输送灵力疗伤,并不只有这样一种输送方式。他心底的疑惑,一日比一日深,他想知道女修为何只选择这样一种方式,可又不敢问。他怕他的相问,会是震碎琉璃梦境的杂音,他怕他问后,女修就再也不这般为他疗伤了,他很喜欢……很喜欢这样的方式……
尽管这方式,总叫他身心迷乱、难以呼吸,可他就像嗜酒之人,深深沉醉其中,难以自拔,甚至渐渐觉得女修每日为他疗伤的时间太短太短,甚至觉得这般相亲的方式依然浅薄,忍不住遐想那夜梦中更深入的沉沦与缠绵。这是近乎亵渎的心念了,他为此在心中极力叱骂自己,可越是压抑,越是难以自控,他的自制与忍耐力,在女修日复一日地为他疗伤下,如流沙飞逝,几乎不剩分毫。
又一次,月凉如水、夜色无边时,他终于忘情,不再只是那个怔怔的一动不动,任由女修为他疗伤的脸红鲛人,他忘情到忘乎所以,完全随着本心行事,连自己也不知自己在做什么。等他略略醒过神时,竟见自己将女修压在身下,见自己的银灰长发与女修披散的乌发交缠在一处,见女修衣裳松散、菱唇水红,好像他在意识迷乱之时,将女修的好心相助,变成了他个人的轻薄与掠夺。
“……我……”张口想解释自己并非有意,可话将出喉咙时,又生硬地卡咽了下去。主观上确实并非有意,清醒时他绝不会如此非礼女修,可是,这样的心念,早在他不为人知的心底,在他难对人言的幽梦中,悄然上演了一次又一次。他既非有意,也是有意,他无法解释自己的轻薄冒犯,言辞是苍白无力的,而身体,正清清楚楚地将他的亵渎之意,传递给女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