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陌道:“听说他是鲛魔混血,身上有一半血脉来自他的生父——魇魔殇夜。”
“……魇魔殇夜……”容烟假做沉思之状,“我记得魇魔殇夜法力强大,当初众门派派出大量精英修士,才能合力将他杀死,如果真如你所说,这位新魔君身上流着魇魔的血,那倒能说通……”她思考片刻,抬眸看向苏陌,漾着笑意的眸光表面惊叹暗有狐疑,“师弟是从哪里知道这些事的?凌云宗已是闻名天下的大宗派,却还不及师弟消息灵通。”
苏陌声平无波,只从提到“鲛人”二字起,一双眸子就未离开她面庞分毫,“师姐以为呢?”
容烟笑而不语,苏陌唇际也缓缓勾浮起一丝笑意,“对于魔君无夜,我还知道不少事,师姐想听吗?”
容烟一手藏于袖中悄然凝结灵力,神色依然温和地笑看着她的小师弟,“师弟请讲。”
“这世间本无魔君无夜,他原只是深海中一条不起眼的人鱼,因为生母用玄幽镜压制他体内的灵脉与魔血,所以他天生形貌不堪、法力低微,连寻常鲛人都不如,直到一日,他遇见了一名人类女子,并,深深地爱上了她,爱到愿为她剖尾化身,为她牺牲自己的所有。”
容烟依然笑如春风,似听得颇有兴味,“然后呢?”
“然后,鲛人的赤诚,似是打动了那名女子,他们决定结为夫妻。成亲当日,鲛人最是欢喜时,女子忽然将他一剑穿心,她告诉鲛人欺骗的真相,将鲛人推向了万丈深渊。她以为鲛人必死无疑,却不知她那灵力充沛的一剑,恰好刺碎了鲛人体内的玄幽镜,鲛人因祸得福,父脉血系觉醒,深渊成了他的历练场,他由此脱胎换骨。”
容烟噙着笑道:“如此说来,他该谢谢那女子才是,若不是那女子刺他一剑,他终此一生,直到咽气的那一刻,都只能是个卑微无能的鲛人。”
苏陌也笑,起先无声的笑意在他眸中愈蔓愈深,他深深凝看着她,渐渐吃吃地笑出声来,那声音回响在荒月原的夜风中,似夜鬼在桀笑又似隐有哭腔,越发癫狂,容烟就在这时候,自杀式地将凝结出的长剑刺向苏陌。迦若既有意暴露身份,那她就配合他演这一场,在被杀死之前,做一下无谓的挣扎。
她不是迦若的对手,白奇似与她想法相同,并不出手助她,假做畏惧自保地远远躲开,等待着迦若将她提前杀死。一番徒劳的挣扎搏命后,容烟被掐脖抵在了石壁前,她呼吸难继地望着迦若现出真身,望他白发如雪、双眸血红,昔年无涯海中的鲛人清影,像只是一场幻梦,眼前的魇魔对她,只有仇恨与癫狂。
他嗓音冰冷地问她:“若知有今日,当年的你,还会不会选择杀我?”
纵已呼吸艰难,容烟还是尽力笑着,讽蔑地笑看她当年的新郎,“若知有今日,当年我动手只会更凶残利落,叫你绝没有脱胎换骨的机会!”
迦若亦笑,“可惜,你没有回头的机会,如今后悔,也来不及了。”
“我才不悔!”死到临头,姬容烟还是深爱着她的师兄,鄙视她曾经的新郎,“当年虽因大意,没能真正杀了你,以致有今日之祸,但我得到了血璃珠,救活了师兄,与师兄恩爱了百年!这百年光阴,我过得快活极了,有何可悔?!若上天允我重来,我还是会选择杀你,一千次,一万次!”
嘴上说得凶,心里也是真在等死,只是容烟还是有些许疑虑难解。明明之前在凌云宗时,迦若说要给她比死亡更深百倍千倍的痛苦折磨,怎么今夜就直接暴露身份、就要这么简单地杀了她?!
正想着时,迦若冷厉的言辞给了她答案,他声亦寒凉讥讽,“知道你对谢玄度情深似海,本想在你成亲之日,在你最快活时,当着你的面,将你师兄生生折磨至死,叫你好好尝尝这份痛苦后,然后再杀你不迟。但血魔作乱,你那师兄大抵已死在荒月原,我也没有必要再和你耗下去了。”
苏陌之前说的血魔相关都是真的?荒月原的异状,真是血魔暗中所为?迦若是因若想破界必得现身与血魔大战,而他一现身,这苏陌的壳子也就没用了,遂不如就干脆暴露身份杀了她?容烟犹半信半疑之时,一股强大的魔力忽从暗中射出,趁着迦若分心于她,直袭迦若后背。
千钧一发之际,迦若顾不及杀她,转身与来者大战。容烟本就被掐得半死不活,一下子昏昏沉沉地倒在地上。昏迷前的最后一刻,她见罩在荒月原上方的炼血钵射出无数血链,将迦若重重包围,迦若动用法力与之相抗,天地变色,日月无光。
她没能见证这场大战的结果,她昏了过去,再醒来时,身边没有要杀她的迦若,也没有血魔、白奇等人。她依偎在一人怀中,那人见她醒来,欣喜问道:“师妹,你还好吗?”
“……师兄……”
作者有话要说:
第84章
容烟晕晕乎乎地坐直身体, 看除师兄谢玄度外,洛灵儿等师弟师妹都围在一旁,原罩在荒月原上方的炼血钵已不见踪影, 无处不在的魔影消失不见, 荒月原恢复了平静, 只这平静不是从前的鸟语花香, 而是大战后死寂的遍地血污狼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