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是第一次参与渡鬼。
不知道这是否为正常现象,也不知道这对她找回三魂七魄有没有帮助。
纪释问询:“什么画面?”
“好像是我小时候的事情,有些模糊,”白文姍思索了片刻,“还有个头戴赤鬼的怪异男子。”
“怪异的面具男子?”纪释话音平稳,听不出什么情绪波动。
“嗯,”她蹙眉回忆,“口中尽是些神神叨叨的事,什么化作风雨的白蛇之类的。总之,古怪得很。”
纪释短暂停顿了片刻才道:“替鬼渡身本就不是天道之事。超渡之时,人的灵魄容易受到影响,幻觉和记忆交错难分。”
“渡鬼之人记忆紊乱、万蚁噬心之事常有。更有甚者,或是被鬼魑的执念所吞噬,化作邪物祸害世间。”
白文姍还不清楚原来渡鬼入轮回竟是如此危险。
看赤足和尚那泰然自若的神态,还以为不过是手到擒来。
而且当时她不过是在最外侧而已,就已经受到如此影响。
很难想象位于涅槃经中心的纪释,会遭遇什么样的执念困扰。
“那你呢?也曾被执念扰志吗?”
纪释双手合在身前:“世人皆有执念,我当然也不例外。”
白文姍顿时来兴趣,抬腿挪到对方身侧,斜着眼偷瞥着对方的表情。
她很是好奇这看似通脱的赤足和尚能有什么样的执念。
“为了钱?还是为了权?”
“……”
纪释双目闭合:“人活在世间哪能超脱于尘。欲望无止,但只要看得开了,就能了却宿缘。”
真是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白文姍只觉得自己与这赤足和尚相比,那可真是俗得不能再俗。
好像对方张口就是道德仁义,而她满脑子却是烧鹅蒸鱼。
一阵晨风袭过。
风涌夹杂着一张散落在街道上的传单,顺着气流朝着二楼的露台奔来。
白文姍眼角察觉到一笔残影,辨认出是随着气流胡乱拍打的油纸时。
已然来不及躲闪。
她下意识地闭着眼睛,蹙眉静待油纸的“痛击”。
“啪”的一声。
预想之中的吃痛并没有到来。
白文姍眯着眼睁了条缝。
才发现两根修长、没有沾染任何烟火的手指竖在她的眼前。
指尖稳稳夹着那张不期而至的传单。
残余的戗风扰的她额间垂发晃动。
她甚至能从近在咫尺的指尖闻到属于对方的香火气息。
白文姍抬眼望向那双手指的主人。
只见对方睁开了眼,距离她不过半尺。
双眼对视间,她乃至能从对面的瞳孔中看到自己的倒影。
从没离得这么近瞧过对方,白文姍有些愣神,只觉得对方的眸子远比常人漆黑得很。
盯得久了,甚至感觉有几分陷了进入的意思。
“伤到没?”
话语听不出是担忧还是客道。
纪释随着话语呼出来的气息扑在她的前额有些酥麻酥麻的。
白文姍觉得被对方盯得有些发恘。
眼神慌张从对方的脸上移开,只是张硬纸传单而已,就算是拍在脸上,也不会有什么大碍。
但她还是接过那纸传单,道了声谢。
“没……谢谢。”
些许是抬手太快的原因,让纪释一直“端着”的神态竟是失了几厘分寸。
对方原本紧闭的衣领有些开了。
白文姍的视线顺着对方的喉结、脖颈而下。
竟是瞧见了那原本藏在领下的端倪。
“嗯,这是……”
她有些诧异。
纪释平日里都穿着厚厚的白衫,不知是什么材质所制成。
把手脚、领口遮了个严严实实。
此时透过松散的衣领。
白文姍才发现对方身上竟全是漆黑的墨道,如枷锁般纹进了表皮之下。
在纪释原本白皑的肤色下,烙得让人看了生疼。
仔细端详,才发现不仅是领口。
墨道从衣袖深处张牙舞爪地延伸至手腕。
想来,定是遍布了全身。
是纹身?
还是其他的什么?
这赤足和尚难不成还人前人后两副面孔,等其他人睡熟了,他就去夜店客串DJ?
白文姍画面感十足,已经能浮现出纪释伸手指天,屈膝动次打次的样子了。
可惜这显然只能是她的颅内自嗨。
“疼吗?”
白文姍甚至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问出这句话。
但当她看到这一条条墨道,只觉得阵阵剧痛。
“不疼的。”
纪释不慌不忙整理了下领口,将墨道重新藏匿在衣领之下。
白文姍试探性问询:“那这些墨色斑纹是……”
纪释淡言:“皆是宿缘。”
……
这宿缘着实是有些重口味了些。
不知道的人肯定还会以为是什么羞耻Play。
她又指了指对方别在腰间的柳木簪。
早就想问了,明明没有头发,随身带着个发簪干嘛。
“那这个呢,也是?”
纪释双目微合:“嗯,同样也是宿缘。”
白文姍觉得自己可能小瞧了这赤足和尚。
全身的宿缘,怕不是出家前红尘滚滚,看破红尘之后才变得这么通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