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识过无数男人,老的、少的、瘸腿的、痴肥的,”千堇花魁说,“他们说过无数动听的话,我都没有相信。”
“因为我知道,月落日升之后,所说的一切都不作数的,他们喜爱的只有这幅用金钱就可以消遣的皮囊。”
千堇补充道:“事实证明我的判断也是对的。”
白文姍有些惊讶。
惊讶于这千堇花魁看似年纪不大,但却对自身的遭遇和处境格外通透。
不像是昨日所见的那么稚拙。
“但鹤田君……他不一样。”千堇抬起食指放在唇前,摩挲了下唇珠。
“他是名武士,过得是饮血茹毛的日子,无时无刻不紧绷着心弦,防备着他人。但在这里,我却能体会到他脆弱的一面,能感受到他的真心实意。”
“他对待我平等、温柔,和其他人不一样,不会把我当成一件物品、商品。是他让我敞开了心扉,不再如行尸走肉般过活。和他在一起时,我觉得自己才是真的活了过来。”
白文姍搭着腔:“千堇小姐……”
千堇花魁笑着说:“这些可不能对其他人说哦。梨花酱,你以后也会找到自己喜欢的人的。”
“喜欢的人?”白文姍装作不懂。
“就是能让你为之付出一切的人,”千堇说,“拼尽全力也想要在他身边。”
白文姍童声童气地说:“这样啊……梨花还是不太明白。”
“没关系,”千堇花魁将身上厚重的服饰脱掉,露出了白布缠绕的束身,“梨花酱再长大些就会明白的。”
千堇花魁身材纤瘦。
束身将她的身腹包裹得严严实实,只有脖颈和肩膀露了出来。
白文姍双手一顿。
她赫然在对方右背上方看见一处纹身。
纹身通红如血,形似抬翼而起的红雀,栩栩如生。
雀瞳像是活过来般地盯着白文姍的眼睛。
颜色明艳刺痛的她双目生疼。
红雀?
这千堇花魁是否就是纪释口中所言的雀阴?
白文姍此时内心已经翻江倒海,恐惧和惶悚已经占据她的脑海,她甚至已经在这一刻间演算出了无数逃跑的路线。
但理智却告诉她现在还不能跑。
她正处于对方的幻境中,就算是从这花柳街逃出也是无济于事,并不能从幻境中醒来。
反而会因为怪异的举动被盯上。
千堇花魁此刻并无异样,脸上仍然沉溺于对于未来的幻想之中。
些许也没有发现她的异常。
如果千堇花魁就是雀阴本身。
那白文姍更不能打草惊蛇,毕竟在这属于对方的世界之中,雀阴才是主宰。
她硬着头皮将对方的发钗取下,狠狠捏住关节不让颤抖出现。
“千堇小姐,梨花帮你梳头。”
作者有话说:
为庆祝减肉肉三斤,本周随缘掉落两更
在写了在写了233333
第25章 振袖火事
而后几日, 那位名为鹤田的武士确实每日都来。
并且每日都指定要千堇作陪。
让那年过半百的妈妈桑笑开了眼。
千堇的相貌其实在这条花柳街中来看并不算特别的出众。
每家每户谁没有个看家的花魁。
能吸引着客人日日留念、魂牵梦萦,在这一众花柳街中独独偏爱这一枝,也算是有些本事。
这两天经过听旁人的议论。
白文姍也算是了解到鹤田的情况和身份。
说是武士, 其实也算不上。
不过是在外漂泊的浪人,花柳街为了让客人受到尊崇,一句尊称罢了。
受人所托、替人办事, 取人钱财、为己私欲。
“听说了吗?”
准备前去上菜的路上,身旁的女孩用手肘碰了她一下, “其他人都在说, 鹤田武士与千堇花魁已经私订终身了。”
白文姍没有给予正面的回答, 低头走路:“别胡言乱语。”
女孩有些不悦:“我才没有胡言乱语呢,是楼下的杂役在打扫走廊时亲耳听到的。你每天都千堇花魁身边服侍,有没有听到些什么?”
“没有。”白文姍用两字断了对方继续想要追问的架势。
女孩翘着嘟唇说:“我以后要是也能有像鹤田武士那么俊朗的人一起私订终身就好了。”
白文姍没有理会痴梦的女孩。
佝着身子, 将妈妈桑准备的酒菜端进千堇花魁的房中。
房中仍然是那两人。
千堇和鹤田。
鹤田举起盛满清酒的酒杯一饮而尽, 手在半空转了两圈, 才开口念叨。
“隐匿于心, 春风满面,吾爱可期,群人相问。”
这句话, 像歌但又像诗。
被鹤田用特殊的腔调“唱”出来,还别有一番风味。
白文姍没有听过这种类型的诗歌,留神多听了几句。
“写得真好。”
千堇接过白文姍手中的酒壶,给对方将杯中酒斟满。
“鹤田君,你和歌写得这么好, 为何还要像浪人般一天打打杀杀的, 多危险。”
鹤田低头沉吟:“和歌可买不了你的良宵, 但武士刀可以。”
“真烦。”千堇抬手掩面。
藏在鹤田那伟岸的武士身份下的, 是那颗用和歌述说世情的柔软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