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唇抿紧，他抬头看向窗外的无边夜色。
凉风透过窗户灌进来，他却像是感觉不到冷似的。
片刻后开口，“爷爷当初为什么要删掉我的记忆？”
身后，周木心下一凛，连忙端正站姿，犹豫片刻，才小心地回，“老爷子也是怕您会难过。”
傅斯年嘲讽的笑笑，掏出一根烟点燃。
在光明和黑暗的交界处，唯有那一点火光忽明忽灭，映得周木心里格外难受。
他有心想开口说两句，让傅斯年心情好点。
但又怕说错话，不敢开口。
直到一根烟抽完，傅斯年才嗓音低淡地开口，“你最近先把工作放一边，保护好婳婳和两个孩子。”
周木皱了一下眉头，不敢表现出不满，答应一声转身出去。
他嘴上虽然没说，全在态度上表现了出来。
身后，傅斯年眼底泛起一抹寒凉。
周木对他的忠心毋庸置疑。
但这份忠心导致他对江姝婳的不满情绪，也是他不愿意看到的。
如果周木再不改变自己的想法和态度，他会考虑把他从身边调走，和陆超换换。
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正在危险边缘反复横跳的周木离开傅宅后，越想越气，拿出手机拨出一个号码。
江凯没想到自己会接到周木打给他的电话，说要请他吃宵夜。
“你有什么事，就直接说吧。”
江凯才不信周木会主动请自己吃饭。
这个人心里眼里就只有他家爷。
以前因为两家的所谓仇恨，连带的周木对他们两兄妹都是仇视的。
后来江姝婳被确认不是他父亲江远山的亲生女儿，但他江凯可还实打实的是江远山和张丽平的儿子。
傅斯年因为江姝婳的原因，对他不再仇视，周木对他向来是不假辞色的。
这种情况下，周木忽然说要请他吃宵夜，不如相信母猪会上树。
电话里，周木沉默了一会儿，才从鼻子里哼了声，不太情愿地说，“我家爷心情不好，肯定是因为江姝婳小姐。你能不能帮忙问问，江小姐为什么突然对我家爷这么冷漠？”
他心里觉得江姝婳不该对傅斯年这样冷漠，替傅斯年难过。
说话时，语气里自然带上几分不痛快，硬邦邦的，听得江凯直皱眉。
“婳婳和傅斯年又没正式交往，冷漠一点不是很正常？”
江凯不客气的怼回去。
不给周木反驳的机会，冷笑一声继续道，“我不觉得婳婳的态度有什么问题。比起当年傅斯年对婳婳做的那些事，婳婳就是揍他一顿都不过分。现在婳婳不过是态度稍微冷漠点，你们就受不住了？”
他心里有火，说话自然不客气。
“可是我家爷也是受害者。”
周木生硬的辩解。
换来的是江凯的冷笑，“一句受害者就能抹灭他对婳婳的伤害，还是他没了记忆能抹灭他对婳婳的伤害。”
周木被怼得哑口无言。
但江凯却没打算就此放过他。
这么多年，他像是好不容易找到了算账的机会。
而周木又自己送上门来。
江凯对他半点都不客气，“当年是傅斯年强迫婳婳嫁的，现在，也是傅斯年自己要缠着婳婳的。我知道你心里只有你家爷，但你有什么不满，也别来找我说，我和你一样，只会护着自己要护着的人。”
“我也没说什么？”
除了在傅斯年面前，周木难得有一句话都反驳不了的时候。
江凯不以为然，“你是没说什么，只是抱怨婳婳对傅斯年不够好而已。如果我是她，我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原谅傅斯年。不管她做什么，我都绝对支持，你要是看不惯，有什么不满意的，可以让傅斯年不再跟婳婳来往。”
“……”
“再或者，你像你家老爷子生前那样，给傅斯年找几个相亲对象……”
大概从来没见过脾气温和的江凯也有这样犀利的时候，周木被怼了一顿，终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之前对江姝婳的偏见，并没有因为她的身份转变而消散。
如江凯说的，自己眼里一直只有自家爷。
觉得自家爷深爱着江姝婳，就能抵消所有的伤害。
他甚至觉得，不管江姝婳什么身份，都应该和他家爷对她一样的对他。
可他那种想法，不应该找同样无条件维护着江姝婳的江凯去说。
这几天看着自家爷心情低落，自己脑子不好使了。
“对不起，是我只顾我家爷的感受，没考虑江小姐。”
他这么容易承认错误，反而把江凯整不会了。
挂断电话，周木继续认真的反思自己。
他也没有替江姝婳想过，只想到他家爷的不容易。
被江凯怼了一顿，脑子清醒了些。
站在江姝婳的角度想想，她从小就被迫承受不该自己承受的仇恨。
又一再的被他家爷伤害。
当然，他不觉得自家爷有错，毕竟他也是被蒙蔽的那个。
十四岁就失去父亲，母亲又疯了，只能靠自己在傅家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家族艰难生存。
如果没有仇恨支撑，他家爷不可能成长到现在的地步。
别看傅老爷子对他家爷多有维护，那也是他家爷自己挣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