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一般人说有大事发生, 齐主任只会觉得对方在吹牛。大家都是过普通日子, 哪来一天到晚的大事。但这话从阮芸芸的嘴里说出来, 莫名多了几分可信度。
眼见采访进行不下去了,齐主任把自己的笔记本和笔收进包里, 好奇地问道:“小阮,什么大事?”
阮芸芸拿起挎包,面有难色,“这……别人厂的事,我也不好多说。齐主任, 对不住了, 我处理完这事, 就去找您。”
“我跟你一起去。”
齐主任果断站起来,对方越是不肯轻易说,他越想一探究竟。阮芸芸走在前面,嘴角露出一丝得逞的笑容。
像齐主任这样每天都与报纸作伴、处理新闻的人,如果她直接邀请,齐主任不见得会答应。她欲擒故纵,反而能激起对方的好奇心。
阮芸芸跟厂里告了个假,就和齐主任一起骑车赶到运输厂。
运输厂是市里最大的单位之一,光办公楼就有好几栋,还有几套陈旧的院子。她驾轻熟路地来到办公区。
李广明远远就跑过来,指着自己身后的一个平房院子,沮丧地说:“芸芸,面试在院子里进行,厂里的人把我们拦在外面,不让我们进去。”
在等待的这会儿,他的心情已经由焦躁变成无奈了。
虽然阮芸芸来了,但李广明并不抱希望。他们都是普通的小老百姓,在城里又没有根基。即使知道面试不公平,又能怎么样呢?
王忠华跟在李广明身后,怒气冲冲地说:“芸芸,运输厂的人太过分了。你看,我们这一堆人……”
他伸手指了指身后不远处站着的几个人,接着道:
“我们这群人,都是农村户口,运输厂就是故意不让我们农民进去面试!”
阮芸芸顺着他的手看过去,那边站着六个人。这么算起来,总共有八个人报名了,但又被拒绝进入面试。
她身后的齐主任听了有些兴奋,他大概猜到是什么事了。现在上面正提倡工农大联合,如果运输厂真在这个节骨眼上,做出明显的区别对待,那他们报社是一定要发声的。
阮芸芸一行人大步走过去,那原本站着的六个人都期待地看过来。他们听王忠华说正在找有能力的熟人想办法。
现在看到王忠华带着一个年轻女同志和一个中年男同志过来,他们便以为那个熟人是人到中年的齐主任,都和齐主任笑着打招呼。
至于一旁的阮芸芸,他们只觉得她的穿着皮鞋和长裙,看起来就像城里的娇小姐,应该只是来看热闹的。
齐主任也不摆架子,都点头回应,然后跟着阮芸芸走去面试的院子。众人有些发愣,怎么看热闹的女同志反而走在了最前面?
不过他们顾不上多想,赶紧跟上去。
走到院子门口,阮芸芸看到大门关上了一半,留着一道仅容一人出入的口子。入口旁边摆着一张桌子,王晓露正坐在桌子后面,耷拉着眼皮晒太阳,歪着头一点一点的,看起来是睡着了。
“还真是她!”阮芸芸撇嘴。
因阮芸芸从未和村里人说过李国华另娶的人是谁,所以大家都不认识王晓露。
现在李广明听她这么说,还以为她和王晓露有交情,“芸芸,正好你们认识,你帮我们问看是怎么回事吧。我们就算死也要死个明白!”
“她就是和李国华结婚的人。”
“这……”李光明噎住了,这叫个什么事?真是冤家路窄,进院子是没指望了!
他前方的王晓露忽地睁开眼睛,看到阮芸芸来了,她不慌不忙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瓜子,磕着瓜子说:
“今天门卫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什么阿猫阿狗都放进来?”
阮芸芸气笑了,“你一个职工家属,也就只能在这里摆张桌子,骗骗不知道的人,装什么大尾巴狼!要说猫狗,我正看见一只看门狗在嗑瓜子呢。”
“你!你说谁是看门狗?”王晓露没料到阮芸芸越来越伶牙俐齿,自己被反将一把。
“哈哈哈……”大家哄堂大笑。
就连齐主任也笑起来,没料到他印象中热心聪慧的阮科长,怼起人来却是毫不留情,又快又扎心。
“什么?她只是水仙装蒜!”李广明笑过后,顿时又觉得有希望了。
大家听说王晓露不是厂里的职工,也都很惊讶。因为王晓露总是居高临下,在门口就拦住了他们,对他们冷嘲热讽的,还扬言要叫保卫科的人来赶人。
“还好有熟人,不然差点就被这女人骗过去了。”大家这会,觉得阮芸芸还是能帮上忙的。
王晓露稍稍冷静下来,冷哼一声,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工作证,拍在桌上,得意地说:“瞧瞧,我是不是工厂里的职工?”
王忠华冲上去查看。在阮芸芸没来之前,他就已经和王晓露吵了一架,是最不耐烦王晓露的人。
然而,他拿起证件细看,却发现是真的。王忠华气不过了,“职工又怎么样?职工就高人一等吗?你不要欺人太甚!”
比起王忠华的生气,阮芸芸反而是吃惊,这半个月不见,王晓露居然摇身一变,成了运输厂的工人!
她来之前,猜测王晓露只是拿鸡毛当令箭,耍点小手段为难人。但现在看来,王晓露变成了名正言顺的工人,她的手段不会简单……
王晓露看到阮芸芸愕然、沉思的样子,更得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