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诶找到她的时候，她正学着人家要一杯莫吉托。
肖诶没有说什么，她也坐上吧台，要了一杯不知道叫什么的玩意，很难喝，她看了一眼肖开云，肖开云在流眼泪，肖诶就低下头，又吐回杯子里了。
她想说什么，也咽回去了。
她不肯失去的东西，总是抓得越紧，流逝得越快。
她本来存了一些生活费，打算带肖开云去一趟海边。
突然恶化了，病魔残忍折磨，让肖老师死得又不轻松，又不迅速。
心高气傲、一生要强的肖老师，临死前还对女儿的数学成绩念念不忘，比她记挂的那片海还前。
也正常，她未婚先孕，承受多少非议，忍受多少困难，坚持生下个小孩，结果小孩那么笨，一点都没有叫她扬眉吐气，换了谁也心有不甘。
可能全天下的小朋友都想过或问过：
妈妈，生下我，你后不后悔？
肖诶就没有问过，她心里有明数。
她始终不算个好孩子，成绩也不好，工作也不好，不肯考编制，不肯生孩子，穷得叮当响还养四个猫，连从小到大最大写在中小学生守则上的优点——诚实守信，最后都没有做到。
肖开云叫她健康生活年年体检，不要熬夜不要吃垃圾食品，活到一百岁。
她答应了，没有做到。
肖开云叫她找个合适的人谈恋爱，享受人生。
她答应了，她没有做到。
肖开云叫她把自己的骨灰撒进海里。
肖诶去了，被保安拦下来了，于是她同行的人给她出主意，就说是中药粉，分成几个小瓶，一行人一人揣一瓶给她带进去——谁都不想败坏兴致，再说，帮一个生前想葬在海里的人葬在海里，这听起来很有意义。
肖诶想了想，拒绝了，后来再也没去过那片岸。
她好像并不是很痛苦，甚至隐隐有种解脱了的超感。
直到她养了第一只猫，那天她发现猫眼睛里的蓝膜褪了，于是把这个猫洗干净了，花了点时间吹猫。
猫木木的，蹲在沙发上让她用奇响无比的吹风机吹——那时候她承受不起那种贵价烘毛机，那些软软的猫的长毛飘起来。
肖诶吹干之后，猫抖了抖毛，蹲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她。
一金一蓝的两个眼珠，真可爱。
肖诶拿起梳子——很便宜很刮毛，她梳了第一下，猫这时候才慢慢趴下，配合她的动作。
肖诶笑了，她想起小学对仪容仪表管得很严，红领巾要系好，头发要绑到绷头皮，但她初中一年级了，自己还不会扎马尾，总是漏那么一两大缕下来，在学校跑散了，要找同桌女孩子帮她绑好。
因为她妈给她扎，从小扎到大，从笨手笨脚学人家用十个夹子十个彩色橡皮圈到弹力发绳随手三秒给她捞起来转半圈扎好，推她出门上学。
她突然开始哭。
泪水好像很久很久以前就攒好了，像借给别人的钱猝不及防还了回来痛快。
妈妈，我是个很坏的男人留下的不好的基因生出来的孩子，我也不聪明，不漂亮，承受那么多生我，你后悔吗？
膝上的猫没有听见声音，却回过头来，像个小孩子，用那双一蓝一金的漂亮眼睛默默地问她：
妈妈，我是个只能听见很少很少的孩子，花一百块钱买下我，你后悔吗？
肖诶的眼泪掉在猫的背上。
怎么会后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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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没有人发现......蓝眼白狮子猫有很大概率是聋子，清清上辈子是弱听 靠一些神奇的感应看起来很聪明（bushi（而且很乖完全是我胡编乱造的）
要强、心思敏感、爱生闷气、心胸不开阔，是有可能会得肺腺癌的，早治疗啊（）
第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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录像带好像结束了半天，吱嘎吱嘎又卡了一会儿。
卡着卡着，肖老师犹豫的声音又迸出来：“我不是因为...我没有那么喜欢海，我都不会游泳。”
“我没有给你个爸爸或者兄弟姐妹，也没有好多钱留给你，我没想到自己命这么短诶，我本来想，多养个小孩，你会不会不高兴...”
“我这个人一辈子都要面子，生个小孩都要取个A，管着你这也不许那也不许，有时候想，你从天上掉进我肚子里，会不会后悔？”
“我知道你肯定放不下，但是你最听话，我死了以后，骨灰撒到海里，你肯定可以振作起来，养什么都行，反正我不用给你扫那猫猫狗狗的毛，你养个猪都行。”
“肖诶，下辈子我是打算当接着搞教育事业，许愿当块黑板，我跟神仙讲讲道理，让你当一个宽容又有钱的妈妈的小孩，不会为那鸡毛分数对你吼叫打你手板的好妈。”
“你配得上，我跟她说，这个孩子我考察过，我教书教那么多年，她最好。”
“那我就还在讲台上，你以后上台演算完，记得把我擦干净......”
肖诶醒过来的时候，天亮了，她和几个猫瘫在铺平的沙发上从傍晚躺到清晨。
她醒了，慢吞吞地睁开干涩的眼睛。
手臂动了动，被狸花压住那条毫无感觉仿佛截肢，另一只手随意一抬，就碰上了一团柔软毛绒，肖诶一看，是文文的腮帮子。
她习惯性地捏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