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植小心翼翼关上房门,生怕打扰到裴殊观休息。
然后带着太医走近,床上的裴殊观也没有半点声响。
那日爆发,好似他最后一次盛开,鲜花绚烂,然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衰败,拼都拼凑不起来。
净植看见现下的公子,眼角也有几分湿润,可他又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轻声细语的唤旁边的太医为公子把脉。
裴殊观的手被从棉被里拿了出来,这半个月的大多数时日,因为反复高烧,他的意识都是不清醒的。
后面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遭受到的欺骗,至于最后,已然麻木。
天地万事,和他无甚么关系。
就连太医替他把脉,裴殊观也没什么反映。
太医诊上他的脉,可触及的手腕上,冰冷一片,脉形散乱,脉搏无力,一日不如一日。
净植看太医凝重的眼神,也顿时大感不妙。
公子身体原本就不好,最近更是受了太多折腾,胸口的箭伤还没彻底养好,又气得吐血,就算是大罗神仙,也受不得这接二连三的刺激。
太医诊完脉后,将裴殊观的手放回锦被,走出了内间,胸口憋闷着的一口气才叹出来。
北朝入侵,皇室单薄,唯一能坐镇指挥的人,现下竟病重如此,看来,历朝大厦已然将倾。
太医的叹息声好似敲打在净植的心上,让他的泪花一下子就冒了出来,脚步停歇,犹豫良久,才低声询问出口,
“依太医之见,公子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
花白胡子老太医,只剩一双眼睛清透明亮,他回头向里间看去,珠帘碧落的掩映之下,裴殊观悄无声息的躺在哪里。
甚至于,自己都没了求生的欲望。
可惜难得这百年出一的人才,摇了摇头,太医收回目光,面对净植,也不再欺瞒了。
“他的身体,已经千疮百孔,意志也薄弱,估计......不会超过一月。”
再过不久,历朝历史上出现的一位璀璨的天才,就要陨落,而伴随他的陨落,历朝恐怕也会湮没在历史的长河中。
听闻此话,净植太阳穴突突作响,眼泪更是控制不住的往下流。
不该这样的,公子那般优秀温雅的人,怎么会落得这样的结果。
气息奄奄,已然行将木就。
在前面带路的净植,无言的伸手,摸了两把眼泪,只觉得眼睛肿得生疼。
净植出去的时候,朝瑶还在门口站着,自从裴殊观呕血晕倒后,她每日都要在这里站一会儿。
是真切的关心裴殊观,也是向裴殊观表明,自己所说,真的句句属实,没有人受得了自己被永远囚禁在暗无天日的房间。
她也并没有要离开这里,只是想像一个正常的人那样生活。
净植和太医今日出来得格外快,朝瑶将眸光看过去,净植微红的眼睛,顿时落入她的视线。
朝瑶太阳穴突突跳动,心道不好,遂直接拦截上去,截停净植和太医,询问道,
“怎么回事?是阿殊伤情加重了么?”
净植听见朝瑶问话,这才抬起眼眸来看她,一双眼睛,肿得像核桃似的。
净植微微侧头,恭敬的让太医先走,花白胡子太医叹一口气,只好先行告退。
清秀青年抬头看向朝瑶,眸色幽暗,久久的凝望。
朝瑶甚至于,觉得这个青年,身上都透露着一股死气沉沉的气息,眉心突突的跳,询问道,
“能否让我进去看望一下你家公子?”
朝瑶扫一眼那紧闭的房门,和外面重重护卫的侍卫,情绪由心中起,
“我实在是担心。”
无可否认,随着裴殊观身体一日又一日的败落,朝瑶心中的愧疚,也一日深过一日。
人就是这样,当你对人做了错事,那人无关痛痒的话,你心中还或许会推脱其他责任,觉得自己并不过分,可若那人,因你的伤害奄奄一息,濒临死亡的话,又会开始良心不安。
净植沉默的看着朝瑶,这个公子喜爱了快十年的女子,微红的眼眶里看不出其他情绪。
“殿下,我先带你去看个地方吧。”
他的语气里似有叹息。
朝瑶凝眉,为这突如其来的话语感到不解,下意识的询问,
“什么地方。”
净植快速往朝瑶面前走两步,并不回答,只替她带路,去往一条窥探裴殊观秘密的道路。
净植默默在前面带着路,朝瑶亦不做声响的在后面跟着。
走到裴殊观的书房,朝瑶向四周看去,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之处,直到净植拨动书房靠墙壁的一个书架。
书架挪开,里面竟然是一间密室。
朝瑶呼吸一窒,将书籍拿在手上随手翻阅的动作,也随之一顿。
侧头望进去,朝瑶好似望向,一个深不见底,能将她吞没的深渊。
带着朝瑶踏进密室,穿过一条小道,这密室似乎修建在书房背后的山坡里。
朝瑶感觉空气越来越冷,冰冷得透人,视线也越来越昏暗。
昏暗的灯光中,首先入目的,居然是一副彩绘的棺椁。
棺椁停在密室的中央,底下构建了一个水池,两旁的墙壁上嵌满了冰砖,似乎,每日都有人来这里替换冰砖,但因为夏日,这些冰砖也止不住的有些融化,流淌进棺椁下方的水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