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方才还说要学功课、梳发髻的小丫头,现在正拿着一块小小的地瓜,一边扒着,一边吹着滚烫的指尖。
春桃心疼的在一旁陪吹。
小丫头咬了一口烤熟的地瓜,焦红的瓜肉看起来就很香甜。
秦渊如看的食指大动,也学着捏了一个,扒了起来。
念念抿了一口热茶,感觉脏腑都暖了许多。
“六哥,你是怎么碰见我爹爹的呀?”寇清清拿着小帕擦了擦唇角,好奇问道。
“江陵城外偶遇的,我还帮寇大人挡了…挡了一下。”本想邀功,但那时情景实在不宜在美食面前絮叨,秦渊如舌尖一拐,愣是将脱口的话又咽了回去。
“然后呢?”
“我保护着寇大人,看着戚尚坤打进来收城,随后进城便听到城门守卫说有人带兵去了寇府,我便先跑来了。”秦渊如如实答到。
“你还来西院了呢?”寇清清提醒道。
秦渊如嫌扒的第一个地瓜不好看,直接扔给了秦南风,秦南风不设防一接,烫的手脚一阵乱忙。
“我怕他们兵分两路,有人看押你们。”秦渊如道,“我在正厅瓦上看了,看见秦南风在念念身侧,心中便有数,来确认你无碍,姓戚的打起来也好心无旁骛,专心些。”
如今秦渊如提到戚尚坤时,早没了数月前一副要抵死拼命的姿态,眼角也不泛可怖的血红了、手足也不会哆嗦了,愣像是毛病大愈,浑身康健轻松地不得了。
秦渊如左挑右扒拉,选了个圆滚滚的地瓜,从头开始扒:“戚尚坤比牲口都抗揍,也能打,好苦力不用白不用。”
不知是他这几个月经历些什么,还是梦中有老神仙天授,秦渊如倏忽一副心放宽了的神情。
念念愿意看他这般自若快乐的模样,没多言,只是不动声色地摆摆手,亲自拎起白玉茶壶,给秦渊如添了点暖茶。
秦渊如还以为是冬梅添的,头也没抬,专心致志对付那块地瓜。
“处理完那些人,江陵城也算收复了。”秦渊如嗤笑一声,“李霄安这反造的,跟闹着玩似的。”
“当时奚云楼大火,我还以为他是个狠角色,没想到跟上一…上一次一样,愣头巴脑,没甚作用。”秦渊如似是卡壳,顿了一下。
“上一次?他造反过两次吗?”寇清清问。
秦渊如险些失言,只含含糊糊道:“……之前找我联合造反,被我拒绝了……”
寇清清一脸的难以置信:“六哥,你竟然有魄力拒绝,小看你了。”
秦渊如还没来得及自证清白,念念主动道:“你六哥只是胆子大,又不是傻,那点事还是能想明白的。”
念念哼了一声,“只有某些人拎不清轻重,仗身份行凶,随随便便怀疑旁人……”
秦渊如忽地想到什么,凑到念念近处,小声道:“所以,当时是念念保我性命的,对吗?”
念念装没听见,默不作声。
秦渊如嘿嘿一笑,乐的跟捡了三千两黄金似的。
寇清清摇摇头,嘀咕了两句。
她声音太小,饶是念念已经挨着她坐着,也只能听见窃窃几声,却听不真切。
“嗯?”念念看她。
“没什么,念姐尝尝这个,烤的可甜了!”寇清清笑道。
她指的是一牙甜瓜,切成了月牙形状,瓜皮接触着炭火,有一块焦黑,却不影响那股子甜味直望人天灵盖里钻。
念念轻摇了摇头,她向来不爱吃这些。
寇清清便接着问道:“那六哥接下来有什么打算?留在江陵?还是回荆州?”
秦渊如离开江陵前,在寇府住了有月足,而这一个多月里,他与寇清清说过的话摞一起都还不如今天多。
——有点反常。
秦渊如下意识看向念念,却发现念念的眉心一蹙而平,状似什么都不在意。
秦渊如心下一沉。
这暖洋洋的小室风光太过可人,烘热了他身上累攒的一身雪华,险些令他洋洋得意到忘记自己的身份。
秦渊如指尖的小地瓜旋转未停,他却不再直面回答寇清清的问题。
秦渊如笑道:“听寇大人的安排,让我去哪我去哪——也不知道寇大人跟戚尚坤聊的如何了。”
他这番明目张胆的来西院品茗吃瓜,也就是仗着寇大人在前厅绊住了脚,无人在乎他那点偷藏起来的二两礼节。
“寇大人德高望重,却也慈眉善目的,怨不得会得到江南百姓的爱戴。”秦南风插话道,他将茶壶拎起,给众人都添了点,“…我也很尊敬他。”
这通忠心表的实在突兀,都不用思考,一看就是在给他家王爷打马虎眼。
念念不打算深究,也佯装看不见秦渊如偷踩秦南风脚背的动作。
念念问道:“你们来时,爹爹反常的举动何为?”
秦渊如呲了呲牙,心道该来的终于来了——他与寇大人交流的小动作那么明显,想来也瞒不过他的念念。
秦渊如只得从实招来:“我违背了诺言,怕你生气,便借用了寇大人的善心——我跟寇大人说,他从中都赶来的太晚,惹念念生气了,要先坦白从宽,主动认错,才能从轻发落……”
“寇大人很善良,依我说的话,就…就如此了”,秦渊如将终于剥好的小地瓜献上,温和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