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放在王府的时候,她可能还会想着要爬高一些。可如今见多了世面看多了人心她也想明白了。
人一生下来,本就是有尊卑之分的,她这样的,已然算是跨越数道阶级门槛的了,能以奴婢之身走到如今,已经是稀罕至极的了。
何况,在唐昀这一朝,上了妃位的。要么就是出身极高、母族极有建树的,要么就是母族父兄手握重权正得重用的。
哪怕好些人曾质疑过顾姐姐的家世,可顾姐姐那也是正经官宦出身,眼下顾玄是国子监二把手又任职礼部,顾青礼更是任职尚书省最要紧的吏部和户部,只一句「前程锦绣」是不足以概括顾府如今的繁荣的。
细想过之后,她便再未曾争过,不管是权势、名分,还是陛下。
她只想好好守着她的顾姐姐和宽儿过活。
可她万没料到,她这样的,有朝一日竟也可以封妃。
顾青昭看出她的手足无措来,温声道:“你不必有所疑虑,或是觉得自己不好之类的。你是陛下长子的生母,当年东宫形势危急紧迫,你于困顿之中安然产下宽儿,不管如何,你的地位都是毋庸置疑的。何况你有早年于广集殿侍奉陛下的情分在。论资历论子嗣,这个妃位,你是当之无愧的。”
“可我的出身……”
不管她走得多远,出身给她带来的卑微,总会如影随形的跟着她,带给她难堪和不自信。
尤其是到这样的时刻。
“你能走到今天,出身已然不重要。”顾青昭正色告诉她,“如今的你,是大邕大皇子的生母,是陛下的良妃。你若再因出身而顾影自怜,反而是自寻烦恼。”
“你不如多想想,从嫔位升到妃位,对宽儿日后的前程,会有多大的助益。”
大邕皇子除了储位之途,便是做亲王。
生母位份越高,皇子享受的待遇便越好,日后封王建府娶妻,都直接或间接地与此相关联。
闲散不受重视的亲王和备受宠信的王,是截然不同的。
譬如南陵王和淮阳王这对亲兄弟,淮阳王可以手握重权护卫边关至今日,可南陵王早年只能灰溜溜地前往封地。即便年老了,也需有陛下特赦才能回京。
且即便回京,南陵王府和淮阳王府的分量,也相去甚远。
“这是陛下的恩典,也是陛下对你的期盼,陛下希望你,能更好的教养宽儿,抚养他成才。”
顾青昭说着,白嫔便听着。
只是她下意识将顾青昭口中的「陛下」换成了「我」。
不是她信不过唐昀,只是现实摆在眼前。若非她与顾姐姐交好,又有顾姐姐开口替她说话。这个妃位,唐昀宁愿没有估计也轮不到她。
“本就是件天大的好事,是我庸人自扰了,倒要劳烦姐姐来劝我。”她闻言莞尔,对着顾青昭粲然一笑,“谢谢。”
顾青昭知道她这话是何意,也知道她为着什么,于是清声笑道:“可也别谢得太早,我正要找你帮我做事呢。”
白嫔自然义不容辞,“姐姐尽管说,只要我能做的,我定不遗余力——”下一句是,“不能做的,抢也好,做个恶人也好,都要为姐姐促成。”
顾青昭失笑,伸手挽住她往外头正殿走。
“我倒不要你做什么恶人,我就是寻你替我管管事。”
正说着呢,外头红韶匆匆来禀报,“主子,李婕妤来了。”
来的自然不止李婕妤。
今日是圣旨册封顾青昭为皇贵妃的第二日,后宫所有嫔妃,乃至齐贵妃都得亲自来拜见的。
关雎宫内,虽不是第一次这样云集所有嫔妃,可气氛与之前,却迥乎不同。
除了还在禁足的沈娇和因病重实在不能下榻的吴才人,其余的都来了。
眼见顾青昭从屏风后款步而来,以齐贵妃和龚贤妃为首的众人便都齐齐起身行大礼。
顾青昭虽然还不是皇后,可摄后宫事位同副后,便是齐贵妃的礼也是很当得的。
“免礼,都坐吧,”顾青昭从容坐下,笑着看向众人,“我这里素来没有太多规矩,你们也不必过于拘束了。”
张婕妤一边坐了一边笑道:“皇贵妃娘娘真是一如既往的温婉和善,叫人觉得像亲姐姐似的亲切得很呢。”
她这两年变乖了许多,她父亲也不是什么无用之人,顾青昭很愿意给她一个好脸。
可禁不住有人喜欢挑刺,王婕妤听了这话,就冷嘲暗讽起来。
当然了,如今她可不敢讥讽顾青昭,她不屑的对象是同为婕妤又不睦多年的张氏。
“张婕妤真是会往自己脸上贴金呢,你倒是愿意要皇贵妃这样的姐姐,可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够得上嘛?人家皇贵妃有的是嫡亲妹子,你岂能和荣安县主相比?”
话里话外竟有隐隐恭维顾青昭的意思。
龚贤妃成功看见齐渺的脸色冷了几分。
第390章 嫔妃间的龃龉
张婕妤历经几年冷落,眼下可不是只会说捧高人的话,她一听王婕妤的话不怒反笑,不怀好意地说起:“哟,你哪管我往不往自己脸上贴金呢?四月里你可还哭哭啼啼要叫陛下惩治皇贵妃呢。如今时过境迁,皇贵妃虽然没受迫害,可你做的那些事情,难道就不算数了吗?”
“张姐姐所言甚是。”夏婕妤纯粹是看不惯王婕妤,“当时万事未定,可王婕妤却急于给皇贵妃安上罪名。虽说是怜惜孩子,可也未免太过武断。王婕妤若是知道愧疚,就该日日跪拜佛前,祈求佛祖为你洗去一身罪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