担任侍中的桑弘羊今天也在,玉米拉来那日他也在场,当时他就很好奇,辽东那种苦寒之地能有什么好东西。
刘彻不主动提起,桑弘羊也不敢问。而今听到皇帝陛下不再隐瞒,桑弘羊试探性问:“陛下,辽东除了适合种植玉米,是不是也适合种别的?”
刘彻看向他,好奇他为何这样问。
桑弘羊大着胆子说:“辽东将士共拉回来三十车东西,微臣瞧着那些那袋的形状,好像只有十车是玉米。”
刘彻笑了:“你看得倒是仔细。不错,辽东也适合种稻。”
众人皆不敢相信,包括卫青。
卫青问:“白米?”
“是的,白米,不过都留他们吃了。另外二十车,其中十车是食盐,还有十车朕现在不能告诉你们。”刘彻道。
桑弘羊又忍不住问:“那边怎会有食盐?”
“海边晒的。海水引到平缓地带,由风和太阳自然晒干,一次可得上百斤食盐。那边的将士如今吃的盐和米都是他们自己种的晒的。”刘彻道。
卫青惊奇,“辽东还有这么好的地儿?”
“辽东这么好的地儿不少。再往北‘棒打狍子瓢舀鱼,野鸡飞到饭碗里’,就是天太冷。每年九月底下大雪,一直到来年三四月份。”刘彻停顿一下,容众人消化消化,“那边的土地是黑色的,很是肥沃,一季比这边两季见得多,若能受得了那里的天气,倒是比这边很多地方适合生活。”
卫青疑惑,“微臣怎么记得辽东很苦?”
“在适合种玉米和白米的地方种小麦,能不苦吗。”刘彻道。
东方朔实在忍不住,“陛下,这个玉米,原产不是辽东?”
“不是。来自西域。”刘彻道。
东方朔豁然大悟,“那个卫先生寻来的?”
刘彻:“他只弄到一点点,朕令辽东的将士在那边种植,今年才得这么多。辽东湿地种植水稻,也是他告诉朕的。”
东方朔忍不住感慨:“卫先生真乃神人也。”
“什么神人。”刘彻摇头失笑,“不过是个热爱土地的人。她只会种地,旁的一概不懂。”
东方朔不禁说:“这一点就很不得了了。”
刘彻:“朕也觉得她很了不起。她倒不以为然。若不是她怕冷,去年就跟着去了辽东。”转向卫青,别有深意地说:“仲卿以后倒是可以替朕去辽东看看。”
卫青听出他潜意思,以后若追击匈奴到东边,粮草告急,大可去辽东筹集粮草。
“微臣遵命。”卫青拱手道。
刘彻抬抬手示意他无需多礼,感慨道:“辽东那么大的地方,只靠将士们还是不行。”
卫青问:“陛下令百姓迁徙?”
“受黄河水患影响严重的地方的百姓今年已随将士前往辽东。怕是不多。毕竟故土难离。”刘彻叹气道:“人少也好,否则朕今年就得派人帮着郡守管理辽东。”
东方朔拿锄头的手抖了一下,他只是个文臣,朝中最不缺他这样的人。陛下又令各郡国举荐孝廉,那些人过些日子到京师,朝中就更没有他的位子了。他是不是该另寻出路呢。
东方朔佯装好奇地问:“百姓不爱去是不知道辽东变了样,以后知道了,都爱去吧?”
刘彻:“朕这两年在辽东屯兵,并不只是令他们晒盐种田,还令他们修了些许房屋。自愿随士兵前往的每户三间泥瓦房。今年百姓到辽东看到分到房就给老家人去信,若成气候也得两三年。”
卫青以为得很多年,“两三年很快。”
“是的,两三年一眨眼就过去了。”东方朔跟着说。
刘彻:“辽东的两三年并不好过,天寒地冻着棉衣跟长安百姓着单衣似的。”
卫青奇怪,“前往辽东的将士们是怎么扛过来的?”
“那边人烟稀少,修整房屋时一铁锨下去就能砸到老虎兔子,着皮毛做的大氅。”刘彻道,“最冷的时候有火炕。”
辽东屯兵之初,刘彻也担心损兵折将的厉害,特意问了卫莱,火炕便是卫莱告诉他的。
刘彻继续说:“需在室内窝上一两个月。”
众人瞬间明白,纵然不冻人,这么漫长寒冷的冬日也能把人逼疯了。
东方朔面露犹豫之色。
刘彻瞧见了并不着急。
主父偃又通过卫青递了两次自荐,刘彻依然不予理会,眼瞅着各郡国举荐的人才即将抵达长安,主父偃坐不住,直接上书刘彻。
当日刘彻便召见他。
四月下旬,天气转暖,卫莱带着女儿回宫赏牡丹,新人主父偃官升谒者。
东方朔整日混迹市井,听说来了个公孙弘,还有个董仲舒,一个比一个有才,越发觉得朝廷没有他容身之地。
五月十八,休沐日,刘彻跟着他闺女在昭阳殿前的空地上遛弯,宣室的黄门引东方朔觐见。
刘彻明知故问,“找朕何事?”
“微臣东方朔拜见陛下。”东方朔跪下行礼。
刘彻讶异,“出什么事了?”
他一个公车令能有什么事,跪下不过是为了表明他愿意前往辽东的决心。
刘彻容他道出实情,才开口说:“辽东离长安甚远,朕准你去也得明年开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