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低声说：“那……能不能让我拉一下你的手？太疼了，如果有个人在旁边的话，我想也许……”
和芮茵相比，黑骑士的身材简直可以用庞大来形容。两个人拉着手坐在一起的时候，她几乎像是倚靠在他的怀里。
莫尔多瓦艰难地调整着呼吸，直到确定自己在碰到她的时候说话不会声音发抖，才轻声道：“你好像从没有问过我的来历。”
芮茵歪着头想了想：“那是隐私吧？你说过自己是堕落骑士的，我想也许……嗯，说不定你身上肩负着破坏世界的大魔王的职责什么的……”
“……”某种意义上来说，真的没错。
“我不是。”黑骑士低声道，“就算我真的是破坏世界的大魔王，也会为了你改邪归正。”
芮茵愣了一下，似乎是被他严肃的语气震惊到，用一种“你开玩笑吧”的目光注视着他。
“不过我不是。”似乎是怕她误解一样，黑骑士连忙补充道，他用眼角偷看着她的表情，小心地说道：“我只是在开玩笑而已。像你这样的人……当然是只有拉尔斯那样的光明骑士才有资格陪在你身边的对吧？”
芮茵笑起来：“我的确是更喜欢光明骑士一些。”
莫尔多瓦捂着胸口默默回过头去。
“……不过，堕落骑士也未必就是坏人啊。”
他不可置信地扭过头来看着她，芮茵皱着眉，似乎在小心斟酌着措辞，说道：“比如你，我从没感觉过你对我们有什么恶意。我不太明白这个世界的规则，不过我想，就算是堕落骑士，也一定是因为什么痛苦的事情才变成这样的吧？那么只是一个旁观者的我，完全没有资格来谴责你呢。相反，如果不是你的话，现在的我根本没办法活下来啊。”
她伸出手来，把他散落在肩上的长发轻轻掠到身后，笑着说道：“谢谢你……无论你做过什么，我真的很感激能在那里遇到你。”
被……被顺毛了！
曾经在角落里嫉妒地看过无数次在脑海中以各种唯美背景脑补过无数次的画面！居然真的出现在自己身上！
黑骑士呆滞地坐在那里，还没想明白是应该先给这个监狱的背景镀上金铺满玫瑰还是先配合出热泪盈眶的面部表情，肩上的那只手就已经收了回去。芮茵完全没体会到黑骑士内心强烈的空虚，自言自语道：“可惜……我们这次大概没办法顺利逃出去了呢。”
莫尔多瓦沉默地坐在那里，波澜壮阔的内心如同被泼了一盆冷水一样冷静下来，他慢慢把手收了回来，哑着嗓子说道：“其实不是没有办法。”
“什么？”
“这种地方没办法困住我。对不起，是我骗了你。”
男人的脸色已经恢复了平静，那双翠绿色的眼眸带着她看不懂的深重悲哀注视着她：“我从一开始就在骗你……对不起，我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骑士。”
“可是，为什么呢？” 芮茵愣愣地看着他，完全不明白地说道。
“我只是，想和你多走一段路罢了。”
这段牢狱之灾最终以兽人入侵和黑骑士的暴力越狱落下了帷幕，刚经历了人生大起大落的拉尔斯芮茵加拉哈德维吉亚聚在一起庆幸伤感着，只有莫尔多瓦站在十几步之外，如同背景布一般沉默地眺望着远方。
“莫尔多瓦！”加拉哈德非常自来熟地走过去勾住了黑骑士的肩膀，爽朗地笑道，“实在是太谢谢你了！如果不是你，我们还不知道要被那个鬼城主坑成什么样呢！”
黑骑士瞥了瞥白银骑士用力踮起的脚，沉默地把对方的胳膊扔下去，向旁边走了两步。
“怎么还是这么不合群啊。”加拉哈德失望地说道，“喂！芮茵！你也来管管啊！作为拯救世界小分队的一员，我们是不允许有这样脱离集体的存在的啊！”
和拉尔斯攀谈的芮茵停顿了一下，她回头看了看这边，然后犹豫着走了过来：“莫尔多瓦，为什么不过来一起呢？大家都很感谢你呢。”
“我不需要他们的感激，”黑骑士硬邦邦说道，“我只希望你……抱歉，主君，惹您生气了。”
“我没有。”芮茵头痛地捂着额头说道，“我真的没有生气，只是有些奇怪而已。从一开始就很奇怪……莫尔多瓦，你为什么坚持说我是你的主君呢？是不是你认错了人……”
“我永远不会弄错你的存在。”黑骑士猛地回过头来，高大的身影如同山岳一般把她笼罩在下面，之前在远处没什么感觉，现在他站在自己面前，芮茵竟然觉得有种窒息的错觉。
“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哪怕是死我都不会认错。我永远都记得您是我的……不是你想象的认错人，也不是什么转世或灵魂，从开始到最后只有你，只能有你……”
男人的声音带着强忍的颤抖，似乎每一个字都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到了最后，已经模糊到芮茵都无法听到的地步。
我永远都记得你……我是为了你而被创造出来的，创造出来之后视野里唯一能看到的也只有你……我为你而生为你而死为你重新来到这里……
可是这些，你都不知道。
他怔怔看着面前一脸迷茫的芮茵，本来还在因为她靠近而雀跃的内心像是突然被潮水淹没，巨大的悲哀突然涌上来，让他失却了一切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