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猛地一挣,脱开身来,伸手就是一巴掌,狠狠打到了元笑的脸上。
“放肆!一介奴籍,竟敢碰触陈府小姐!是谁给你的胆量!”
这人胸口上,还烙着新鲜的奴印。
离魂来此,必定凶险。本朝虽已废奴,此人身上却是新烙的奴印。不管因何原因,他必然仍是奴籍。
他是奴籍,又冒着丧命的危险来此,一定无法承受让她出岔子的后果。
她何须怕他?
元笑安静地受了这一巴掌,脸颊骤然一片晕红,面色却没有丝毫改变。他仍看着陈婉清,重复道:“小姐。尽快回去吧。”措辞仿佛恭敬,却显然是在逼她做事。
见他如此不恭,陈婉清抬手又要打,却被元笑一把抓住了手腕。
“在下失礼,自有在下的主人教训。还请小姐不要越权。”
“我是替你家主子教训你这不守规矩的奴才。想必你家主子也要感谢我。”陈婉清斥着,手腕不停挣扎,竭力试图挣脱。
从小到大,从未有任何人敢对她动粗。她对他人的力气毫无概念。
面前的男子身形高挑偏瘦,如同少年,看上去并不像是有多大的能耐。可他单手握着她的手腕,甚至没有用力,让她感觉不到半分疼痛,却竟也一丝一毫都挣脱不得。
“小姐若是回去,自然能见到在下的主家,狠狠治在下的不敬之罪。”他竟还利用她被他拿捏的不适,逼她回去。
“你!”她几时如此受挫过,甚至对方还是奴籍!她气得要叫人,却被他捂嘴。她气得骂他,他又无动于衷。
她为人高傲,不愿低头,明知依他所言回去确实就能治他的罪,却就是不肯就范,无论如何都不肯遂了面前卑贱无礼之人的心意。
开玩笑,他拿捏她,她就顺从了他?怎么可能!奇耻大辱!
元笑确实是低估了这位小姐的高傲和犟脾气。
……这份绝不低头的倔强,倒是和无忧如出一辙。
元笑其实很擅长和这样的姑娘相处。毕竟,同样类型的姑娘,可是被他很用心地,从小哄到大了的。
但他本就不是很想耐心地去哄别的姑娘,更不要说是这位小姐。
只是这样的人,又确实是吃软不吃硬的……他还是得换个方式。
就在他决定软和一些态度的时候,门忽然被打开了。
“元笑,”武澎走进来,阖上了门,“放开她。”
她那般对他,他却仍赶过来,不肯要她受委屈。
元笑本来也想换一种方式,便依言放开了手。
一见武澎,陈婉清怒意骤然爆裂。比起来,和元笑生的那点气竟都算不上什么了。
“武澎,你好大的胆子!”陈婉清快步上前,抬手就是狠狠的几巴掌,“你是什么东西,竟敢囚禁于我?”
武澎低下眼,低声道:“对不起。”
元笑以为她还要再打,甚至做好了太过火就阻拦的准备。
但是陈婉清没有再动手了。
她看着武澎,眸子里燃着愤怒的火焰。
可是她的姿态却忽然又优雅了起来,仿佛仍是外头那个温婉纯善的陈婉清。
她向着武澎走近了一步,仰起头,从下面看着她,唇角噙着甜美的笑意,好像下一刻便要开口撒出个娇来。
武澎愣了一下。
他好久没有看到这样的她了。
仿佛回到了最好的时刻。她对他最好的时刻。
仿佛冰冷了很久的心,忽然就得到了一点火苗,刹那间熨帖了起来。
只要一点点,一点点的火光就可以。
他在这份久违的温暖熨帖之中愣了神。
她没有怪他吗?
她还肯冲他笑。
他在她的笑意中慢慢地,慢慢地升起,好像飞到了天上去。
她看着他的眼睛,笑意融融的,温和地开口:“让我来告诉你吧。
“让我来告诉你,你是个什么东西。
“你是个下贱的玩物。痛苦欢愉,不过是为了要我开心。
“你是个不中用的废物。失了我的宠幸,你根本什么都不是。
“你是个愚不可及的蠢货。别人不过对你笑上一笑,你就以为人家对你有何心意。
“你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贱种。竟真当安国府的名姝,是你所能染指的。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你不过是个曾有几分好玩的下贱胚子!
“你连舔我的鞋子尚且不配!”
“——够了!”元笑听不下去,厉声阻止。
武澎看着陈婉清。
他在她的笑意中,被捧到了天上。
……而后被她用力地,狠狠地摔下,摔得五脏六腑破得粉碎,连骨头都化成了飞灰。
他深褐色的眸子慢慢地失去了神采。他嘴唇微张,仿佛喘不过气来,又好像根本忘记了要如何呼吸。
他站在原地,仿佛死在了那里一般,再没有一丝动作了。
就在此时,变故突生!
破空的箭矢之声!
尖锐,激得人耳鸣。
元笑几乎是本能地拉了把椅子,一下子就挡住了一排箭矢。
而武澎则一个旋身,瞬间将陈婉清护到了墙角。
无数,无数支箭!
二人都是战场上厮杀出的本能,很快就找到了箭矢的来源。
于是,他们便震惊地发现,这箭……是从室内凭空出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