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一如梦幻间，不教何事绁尘羁。
罢了。
记不记得，都已经没关系了。
拥有着这世界上粉丝们最炽烈的爱意，直起身迎接铺天盖地掌声的她这样想到。
在这些掌声欢呼声和呐喊声中，季昭一手提着裙摆一手拿着小金人缓缓地走下了台子，迎上了赶过来迎接、看起来有些慌乱紧张的周禾，并把小金人郑重地递给了她。
“替我保存吧，有点沉。”
她声音也很轻。
周禾要被季昭在台子上的那些话给吓死了，任是谁听了也只觉得那是遗言啊！所以在手忙脚乱接过奖杯后也来不及再去想季昭上台前说的那些话有什么含义，连忙拉着季昭四处检查了一下她的身体，询问她的状况。
季昭只是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
……
颁奖典礼结束后的第三天，就是季昭的生日，也是周禾祁屿他们计划瞒着季昭做手术的日子。
“明天就要过生日了，你想要什么生日礼物吗？”
周禾轻声地询问着病床上戴着呼吸机的女人，松松地握着她瘦骨嶙峋的手腕，替她温暖着因为打针所以变得冰凉的体温，却又生怕一不小心就会折断。
比起颁奖典礼刚结束的第一天，她的身体其实好转了一些，至少比起刚下典礼就躺上救护车好很多，不用戴呼吸机了。
她眼神示意了一下，周禾拗不过她，再加上医生也确实说可以摘掉呼吸机，就帮她拿了下来。
摘掉后，略显污浊的空气瞬间从她的鼻腔涌入了胸口，她压抑着胸口的痒意，静静地看着周禾等人在房间里为她忙前忙后拿东西。
“礼物吗……”许久不开口的声音有点哑，但还是比较清晰的。
周禾已经一两天没听她说话了，听到她开了口，很是惊喜，连忙点头：“对，你想要什么就跟我说。”
快要手术了，那边的团队嘱咐过一定要满足病患心愿，保持病患良好的精神状态。
这两天因为季昭在典礼上的那些话，季昭团队的人把她看得都比较紧，几乎无时无刻身边都有好几个人。
身体无力的季昭倒没有如以往那样拒绝，却也没怎么开过口。
躺在病床上的女人沉默了许久，两眼有些无神地望着美利坚医院的天花板，似在回忆着什么。
“我听说……这里存有民国女星冉秋意的胶卷。”她喃喃，“我倒是很想见见。”
冉秋意？周禾没听过这个名字，但既然季昭想要，她就是拼了命也会办到的。
想到这儿，周禾转身对阿乐等助理连忙吩咐了下去，让他们先去周边打听打听，随后再来跟她禀报。
“你也去吧。”
一句话打断了周禾正在说的话，她回过头，看着床上正望着他们这边的女人微愣，有些不解。
女人微微笑了笑，“让我自己一个人待会儿，监控也关了吧，好吗？”
这种要求周禾不可能答应，就在她正准备严词拒绝时——
“算我求你。”
她用一种略带恳求的目光看着她。这是她们这些年相处以来的第一次，也是自从奥斯洛颁奖典礼后两个人陷入一种莫名冷战后的第一次破冰。
她知道季昭有点责怪她，可她没有办法。
周禾看着她的眼睛，咬了咬下唇，一时有些不忍：“那我让护工待在门外，每隔十分钟进来一次。”
她们住的是全美最顶级的私人医院里的套房，季昭所在的病房外是客厅，待着好几个请来的全美业内知名护工，原本就是只要观测病人体征的机器一有动静或者呼叫铃一响他们就能立马进来。
加上一个十分钟进来一次，也不过是上个双重保险罢了。
脸色苍白的女人定定看着她的眼睛，缓缓笑了笑，说了句：“好。”
在周禾阿乐她们告别走之前，房间内一个人孤零零躺在病床上的女人静静地望着她们的背影，轻声说了句：“再见。”
周禾和阿乐回过头，摆了摆手：“我们会早去早回的。”
“好好待着，等着开开心心收礼物吧昭姐。”
女人笑弯了眼，声音温柔平静。
“好。”
这是她们今生最后一次交谈。
等到她们得到通知，不敢置信地从外面疯狂赶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躺在病床上犹如一个睡美人一般的季昭。
房间内站着的一圈护工们面色都不是太好，其中一位护工有些犹豫，还是上前递给了她们一支针筒和药瓶，赫然就是她们为了走红毯时特地开的止痛剂——吗啡。
接过药瓶的阿乐，声音都有些抖了：“你、你什么意思……她、她是，阿昭是……”
是自杀。
护工确实是按照她们嘱咐的那样，每隔十分钟进去看一次，但凡季昭身体有哪里不适意外晕过去了，机器响起的警报声也足够他们能够救回来。
但那是“意外”，而这并不是。
周禾感觉自己的脚完全失去了知觉，只能死死地看着病床上熟睡的女人，脑子里嗡鸣声一片，完全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不……不可能……”她咬着牙，从牙缝里恶狠狠地挤出来这句话。
而当她抬起发软的脚，努力朝着那床上人走出一步时，一时间天昏地暗，刹那间眼前突然变得一片漆黑，在周围的尖叫声中重重地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