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没说刚在语言班认识的时候,他给冬宁送Gucci、送Chanel、送百达翡丽,约她吃饭,几次未果,最后还被她举报给学校行政的事。
那时候,为了挽回他的形象,卓成云费了不少功夫,才让冬宁勉强相信,他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种花花公子,过了这么久,两个人才得以发展到点头之交的关系。
为了把话题从自己身上引开,卓成云道:“你不也在追女孩儿,那个叫J……”
“Jade。”
“Jade,追怎么样了?后天带过来吗?”
“还没回我呢。”刚还在给卓成云出谋划策,让他简单粗暴拿下冬宁的男生挠头,“一天能说上三句话就不错了。”
身边同学大笑,说他这种情况,基本没戏。
“人家本来就是小公主,你那套什么送礼物、什么养着人家的办法拿不出手了吧?”
几个人边走边闲聊,话题越扯越远,好在没再说卓成云跟冬宁的事。
他不太好意思讲,他对冬宁是认真的。
如果说一开始,还只是date的想法,但过了这么久,他发觉自己没有再找其他女孩儿date的想法,虽然冬宁对他完全是冷淡版的普通同学态度,他也甘之如饴。
卓成云知道,他的朋友们估计不怎么会理解他。
留学生的圈子很现实,被工薪阶层的父母送出来的那些人,和他们根本玩不到一起,何况冬宁表现出来,好像连工薪阶层的背景都没有。
这也难怪他的朋友们对冬宁如此难追而感到诧异了。
有时候,卓成云甚至觉得,冬宁可能是还没开恋爱的那一窍。
放在别人身上,这种表现有“装纯”的嫌疑,可在冬宁那儿,卓成云觉得非常合理。
最初他注意到她,就是她讲法语时慢吞吞、不紧不慢的语调,后来才慢慢发觉,她整个人就是这样的。
被认为慢吞吞、不急不躁的冬宁火急火燎地赶到了亚超,在后面换员工制服时,还不小心扯到了头发,痛出了生理眼泪。
她不禁觉得自己这几天有够倒霉的,关灯踢到脚,喝咖啡呛到,拉个拉链,都能扯掉一撮头发。
右眼皮也时不时地跳。
心里难免会因为这种没道理的迷信而神神叨叨,害怕有一件天大的坏事正在等着她。
老天爷,她这种抗风险能力,是卫生纸不再打折都能对她产生严重影响的程度。
过了购物高峰期,十几分钟才零星有一个客人,冬宁努力把那股莫名的心慌从脑袋里赶出去,掏出单词书来背。
法语作为她英语之外的第二外语,现在用来生活虽然没什么问题,但专业课的生僻词还是太多太多,每天都要重复这项工作,才能保证自己跟得上进度。
她低头默读,神态专注认真,被身边另外两个同样是中国人的四十岁左右的阿姨夸奖,说要是自家的孩子有这么用功,那该有多好。
其中一个阿姨道:“家里好大一部分收入都拿来给他请家教,咱们这样的家庭情况,能请家教老师的有几个?成绩还是那样,到时候申学校,拿什么去跟人家法国人竞争?”
另一个阿姨也碎碎念着抱怨,原来是也请了家教。
冬宁在乡音中默背法语单词,不免想到,家教原来真的不是穷人无法拥有的奢侈品。
像她,也曾经有过。
那时候盛誉对她的耐心,可能要多过后来她遇见的所有老师。
即便他们大都温和,也对冬宁诸多赞赏。
直到现在,冬宁想起盛誉,最常回忆的其中一段,都还是他刚转到十五中的那个学期,两个人由陌生到熟悉,在老师与学生的角色里停留的那段时间。
当时,李淑琴被送去盛誉联系的疗养院,冬宁的世界,好像一下子轻松起来,变得跟其他的中学生一样,只剩下提高学习成绩这一项任务。
那是盛誉为她营造出来的假象,不过冬宁自己也允许那个假象将她包围,在里面待了很长时间。
分开则是她最少回顾的。
因为对任何人来说,分手都不可能算是一件多好的事情。
悲剧有美感,可当它降临在具体某一个人的身上,它所带来的,大多是完完全全的掠夺和遗憾。
更别说他们分开得并不体面。
结束在亚超的收银工作,冬宁戴起兜帽,拿黑色粗线毛巾遮住头脸,只露出一双眼睛,匆匆下班。
地铁只运营到凌晨一点,她每天晚上都走路回家。
包里除了雨伞纸巾和漱口水,只带防狼喷雾和水果刀。
多一欧都没有。
可能是这种穷到极致的恶胆为她加持了一些幸运光环,至今,冬宁还没有在十五分钟的回家路上遇到过麻烦。
新家有独立卫浴,但是配备的太阳能热水器的年纪,估计比冬宁还大,加上最近的天气原因,水温调到不冰的程度,也只能坚持五六分钟。
冬宁冲完一个快澡,哆哆嗦嗦地围在被子里擦头发。
明天一早要去新的兼职要求的酒店,她今天打算早点睡,就没把二手接来不署名只拿钱的翻译工作带到床上。
紧紧裹在棉被里,还是手脚冰凉,根本没办法入睡。
她披着被子起身,拿摩卡壶煮了一大杯蜂蜜红茶——红茶是工作的亚超给的员工福利,蜂蜜是房东给的,重新回到床上,捧着保温杯小口喝完,才勉强温暖了肚腹,渐渐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