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想再玩会儿秋千再回去，你能不能帮我推一下。”
从野没开口应答，但还是顺应沈星陌的要求，站到她身后，替她推起秋千。
他大她两岁，在力量上有绝对的优势，推她荡起很高的高度毫不费力，气都不带喘一下。
沈星陌前后踢着双腿，迎着风，舒适地闭上了眼睛。
荡了一会儿，秋千速度逐渐变缓慢。
沈星陌脚尖落地，站起来，认真同从野道谢：“谢谢你帮我推秋千。”
“不用谢。”
沈星陌没有立即同他道别，抬着下巴，直截了当的口气：“从小野，你为什么要哭？”
从野似乎也没想到沈星陌会这么问，他别过脸，下意识想否认：“我没有。”
沈星陌那时候正处于喜欢说成语的年龄，反驳的时候，底气十足：“胡说八道！你眼睛明明都红了，我刚刚看到了。”
天色渐暗，游乐区只剩下他们两个小朋友。
秋千的链条随着惯性，还在前后轻轻摇晃。
地面上路灯在同一时间亮起，莹白色灯光点亮了凹凸不平的鹅卵石小径。
从野没有立即再反驳，他单手用力握着秋千链条，眼眶又红了一圈，但他努力咬着嘴唇，憋住了眼泪。
他声音低弱地说：“我表哥走了。”
“走了？去哪里？”沈星陌不理解。
从野又说：“他死了。”
这些换沈星陌噎住了。
她眼睛睁大，用了好一会儿才认真消化他这句话的信息量。
从野之所以那么难过，是因为他表哥死了。
死亡这个词语，对他们这些还未体会到人生百态的小朋友而言，遥远又陌生。
但是沈星陌明白，一个人死掉了，就再也不会回来，与活着的亲人从此相隔两个世界。
就像她的爷爷。
沈星陌从未见过她的爷爷，只是偶尔会听到爸爸讲述起爷爷的事。
爷爷在爸爸读初中的时候就去世了，没有了主要经济来源，他们一家人曾经过得很辛苦。
后来，爸爸靠努力考上名牌大学，后来做生意赚了很多钱，奶奶每年给爷爷扫墓的时候，都会在墓碑前跟爷爷夸奖爸爸事业有成，是个争气的孩子。
沈星陌那时候听不懂沈宏彬颇为得意的自卖自夸，歪着脑袋问父亲：“为什么爷爷死掉之后，就再也见不到爷爷了呢？”
爸爸那时候这样跟她解释，一般人能在世界上活一百岁左右，等到一百岁之后，就会被神仙带回天上，与死去的亲人团聚。
像爷爷这样的情况比较特殊，因为他太聪明能干了，是提前被神仙叫回天上帮忙的厉害人物。
沈星陌按照沈宏彬的解释，心想从野的表哥应该比他们大不了多少岁。
这么小的年纪就被神仙叫回天上。
那他得多厉害啊。
思及此，她羡慕地说：“那你表哥肯定超级超级厉害！”
从野自然无法理解她突兀的赞扬：“你在说什么？”
于是沈星陌把沈宏彬的论调讲给从野听，说完后，她拍了拍从野的肩膀，底气十足道：“所以你表哥现在肯定在天上过得很忙，放心吧。”
从野听到她的话之后，好一会儿都没反应。
沈星陌怕他不信自己的话，言之凿凿补充：“我爸爸从来不会骗我，他说的，肯定是真的。”
从野还是没立刻回应。
他的脸上渐渐重现了一抹笑容。
那是一种情绪积压已久，突然释怀的笑容。
他问沈星陌：“真的吗？”
沈星陌认真地点点头：“嗯，所以你不要伤心了，以后还有我们陪你玩。”
她语气坚决，两颗荔枝般的眼睛不停眨呀眨。
其实沈星陌不知道沈宏彬这套理论到底是不是真的，这件事无法被验证。
她只是不想看到从野那么难过。
平日里她遇到难过的事情哭，妈妈和张姨都会立刻上前来哄她。
她也学模学样，想要哄哄从野。
而从野，听到她刚刚那句话，好像真的停止难过了。
他揉了揉干涩的眼睛，说：“谢谢你。”
武侠剧看多了，沈星陌自认为这样的举动颇具侠肝义胆，利落地朝他摆手耍酷：“不客气，我们要做一辈子的朋友哦。”
她和从野是好朋友，所以要彼此照顾，遇到不开心的事情，要彼此安慰。
沈星陌作为小分队队长，更是要尽到队长的责任。
况且。
他们这群整日一起玩的小朋友里面，她最喜欢从野。
语毕，沈星陌朝从野伸出手：“走吧，回家吃饭了。”
从野看着面前那双稚嫩的手，毫不犹豫地将手臂伸过去，拉住了沈星陌的手。
“嗯，走吧。”
后来，当沈星陌终于理解死亡的含义时，她再也没能用这样天真无邪的语调来论述死亡之后的路。
人死如灯灭，对从野那位早逝的表哥，只感到无尽惋惜。
听从野提起过，他父亲是他那辈里年龄最小的幺儿，结婚又晚，所以从野比他的堂姐堂哥都小了快一轮。
他那辈里与他年龄最相仿的，就是他母亲那边的表哥，两个人只差不到半岁，幼儿园在同一个班，关系很好。
失去表哥，当时对年纪尚幼的从野来说，相比胜似天塌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