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事到如今,她自己却要不辞劳怨地坐一个小时地铁去青溪老街,就为了把手上的破盒子交给季屿生,简直可以入选“社畜茶水间年度地狱笑话精选集”了好吗。
明纱胸口里闷着一团火气,下了地铁,根据导航指引走进牌坊。
青溪老街始建于隋末唐初,在一个古镇上,有溪流从中穿过通入大海。老街周围商业化气息并不浓厚,亭阁古桥,戏台码头,都保留着岁月沧桑的原始味道。
大概是远离了市区的喧闹,老街的一切显得十分静谧。
明纱沿着溪流一路往里走,靴子踩在雪地上,一步一个脚印。她看着挂在裤腿上的雪沫,无声笑了,有种工作时间在外头自由溜达的快乐盈满胸腔。
到了溪流中段,路边的商铺逐渐多了起来,周围似乎有人在交谈,谈话内容混在断断续续的木鱼声中,听不太清。
明纱随意瞥了眼时间,突然加快步伐。
博古典藏舍就在青溪老街深处的一个角落里,和早餐铺挨着,看起来并不起眼。
明纱在附近绕了一圈,才发现挂在门顶上的五字木色牌匾。
博古典藏舍的店门大敞着,周围白雪皑皑,一片银装素裹,沉甸甸的红柿垂挂在屋檐顶,几只小团雀拍着翅膀扫落瓦片上的碎雪。
季屿生侧对门而站,在专心摆弄架子上的古董。
他今天穿了一袭冰山蓝交领长袍外套,看起来格外的有文人风骨,就像王羲之的书法,飘逸洒脱。
店里放了煮茶取暖用的火炉,上面架着一个水壶,水烧开了,腾腾热气顶起了盖子。
柜台角落里摆着一台老旧收音机,似乎在放《牡丹亭》。
“不入园林,怎知春色如许。”
唱腔婉转,悠悠入人心。
老街的石板路不过两三米宽,明纱提着铁盒子站在路边,抬眸望着对面的博古典藏舍,迟迟没有进去。
眼前的一切仿佛从北宋风俗画中抠出来的一方净土,里边的人不骄不躁,悠然自得,有着属于他的世界。
那一刻,明纱感觉自己像一位入侵者,却又忍不住想要继续靠近。
也许是她站在雪地里太久了,隔壁早餐铺的老板忍不住朝她吆喝道:“姑娘,热乎的火炉塌饼,皮酥肉厚料足,要来两个吗?”
明纱摇头拒绝:“不了,谢谢。”
这时,季屿生听见声音,往门外看了她一眼。
明纱连忙提着铁皮盒子走进博古典藏舍。
“老板,婉玉姐让我送盒子过来给你。”她说着把盒子往前颠了颠,示意季屿生看。
季屿生挽起袖子,把盒子接过去。
“先坐吧。”
“哦,好的。”
明纱在火炉旁边找了张椅子坐下。
季屿生慢条斯理地打开盒子,用木勺取了一些干茶叶置入壶中冲泡。
明纱这才看清楚,铁盒子里装的全是那种翠绿色的望海茶叶。
过了一会儿,季屿生将一杯泡好的热茶放到她桌前。
“关于接下来的工作,婉玉都和你说清楚了吧?”
明纱刚进屋,满身寒气还未散去,有些坐立不安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然后被热气烫得皱了皱鼻子。“婉玉姐让我来找你,她说你会跟我解释清楚的。”
闻言,季屿生起身走到柜台后关掉收音机。
少了戏曲作为背景音,店里一下就安静了下来。
季屿生从墙边的保险柜中取出一本棕色的牛皮册子,递给明纱。
“在我讲解工作之前,你可以先过一下里面的内容。”
册子入手分量很足,皮质的封面刻着脸谱浮雕,右侧以行云流水的鹤体落款“夙愿事件簿”,扉页题字:浮生所欠此一愿,尘世无由亡时还。
“这是?”明纱拿不准季屿生在搞什么鬼,干脆翻来册子自己看。
事件簿里记载着一些稀奇古怪的事,从明末到当代都有。比如明朝阁楼诡事,南平怨事,民国奇恋,蓝屿之泪,鲸啼等。而那些故事的开头,无一例外都是笔者接到委托,前往各地帮人完成遗愿。
明纱感觉自己手上端着个烫手山芋,放不放下都不合适,不禁用眼神询问季屿生,“老板,怎么突然给我看这个?”
她的思绪还停留在昨天由红九姨引起的相亲乱事里头,但季屿生这边,不仅完全不在意,似乎还有心情和她讨论新的工作内容。如此看来,倒是她杞人忧天,想得太多。
见明纱一脸纳闷的样子,季屿生耐心解释道:“我的师门平时除了唱戏外,私底下还从事着一种专门帮人完成遗愿的古老行当,这门行当被许多人称为夙愿师,从明代一直流传至今。”
明纱听了直犯糊涂:“我记得你不是唱京剧的吗?京剧形成于清朝乾隆时期,你的师门怎么从明代就会唱戏了,你可别骗我。”
季屿生说:“你这么说也没错,清朝乾隆五十五年,四大徽班进京,在徽戏和汉戏的基础上,融合了昆曲、秦腔等戏曲剧的优点和特长形成了京剧,而作为京剧前身之一的徽剧,则起源于明代嘉靖年间,当时很多群众称它是老徽调或徽班戏,我的师门就是在那个时候成立的。”
闻言明纱顿时来劲:“你们夙愿师是不是还会一些异能法术之类的,你现在要是能告诉我下期体彩是多少,或者我什么时候可以一夜暴富,我就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