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媚从易华看过后十分意外。
除却意外,尚有些许的敬佩。
虽说都是搞创作的,但她和易华也可以说是在两个不同的圈子。
但苏媚偶尔也能够从一些前辈和老师的口中听他们提起易华这个人,评价也不外乎才华横溢四个字。
无论是做什么,在哪个行业,做到易华这个地步难免心存傲气。
何况一件事情做的时间久了,轻车熟路起来的同时也大概率意味着更有技巧性更程式化。
就像近些年她为报刊撰稿常常觉得内容少些真心,尽管她并无敷衍的意思,但有些事情总是下意识的。
不必说《梅乡》这个项目尽管备受重视,但易华参与的同类型项目也并不少。
易华自然是重视的,这一点从他要求与她见面便可见一斑。
但是让苏媚敬佩与惊诧的是他的踏实与尊敬。
搞文字工作的最大的诚意莫过于手中的一只笔。
真正的沉下心来去感受书中人所经历的,所感受的,这很难得。
而除此之外,苏媚看到了他的赤诚,那是一种对文字的诚挚。
不关乎其他,是一种源于本心的忠诚。
而苏媚,自认自己是缺少这种赤诚的。
她并非一个对于文字和故事多么虔诚的人。
所以无所谓刘尚新的剧本是否真正的诠释了《梅乡》的核心,无所谓《梅乡》最本质的东西是否得到了展现。
更多时候文字对她来说仅仅只是一个工具,用来消遣时间的工具。
可现实却是她以此为生,却对此没有最基本的尊重。
或许这就是为什么最近她越来越觉得笔下逐渐的失去生命。
这一瞬间的内心振动让苏媚得到了某种启发,她不得不以一种更加认真的态度去看待自己眼前的这份文件。
对方也很有耐心,等苏媚将文件看完。
“易华老师,在剧本方面我并不专业,但松奴的人设我认为不妥。”
在《梅乡》的故事中,松奴在沈君墨的人生中承担着艳色的那一部分。
她身处风尘,沈君墨不过是她无数恩客中的一个,或许在那些虚与委蛇的相处中也曾付出过些许真心,但她与沈君墨也仍旧只有片刻的缘分。
一个有故事的女人,作为《梅乡》的女主,某种程度上是在迎合观众们的审美。
但是在《梅乡》中,松奴的存在不过是在刻画以及重复沈君墨的孤独。
而沈君墨的孤独是贯穿于《梅乡》这个故事的内核。
在那样的一个时代,所有人都是孤独的,任何人都会离开,任何事情都会改变,玉山崩塌,朱门凋敝,人们也正是在这样一次次的剥离和分别中开始思考和争取,在这个过程中旧的生命陨灭,而新的生命在崛起。
一个心意相通的人会摧毁沈君墨的孤独,也会摧毁这个故事。
听到苏媚的建议,叶延好像有些坐不住,他身体向前靠了靠:“苏媚老师,这一点我们也是经过商讨的,观众喜欢看。”
叶延说的很清楚明白,电视剧最终是要经受市场考验的,他们不能一味的追求艺术性忽略其他的东西。
易华一直没有说话,苏媚下意识的敲了下桌子,缓缓说道:“松奴的人设不能改,她和沈君墨之间的情感不能改,但关于她的篇幅可以加,。”
这已然是苏媚做出的让步。
叶延和易华对视一眼,易华问道:“怎么说?”
“将明未明的感情,难以启齿的悸动,无可奈何的错过,很多时候含蓄内敛的情感最动人。”苏媚说。
对方沉默了很久,显然在思考苏媚这句话的可行性,很久后叶延轻拍了一下桌子:“我们回去开个会。”
苏媚点点头:“还有事关于桑晋。今早我见了他,我想听听叶导的看法。”
提到桑晋,叶延也很头疼,桑晋是个歌手,从来没拍过戏,如果可以他其实也不愿收下他,但无奈资方给的钱实在是太多了,但这话怎么能说,他又反问:“峨眉老师什么意思?”
“可以加。”苏媚说。
叶延和易华都很意外苏媚竟然会同意。
“但现在不行。”
两人不明所以。
苏媚继续:“其实不必特意加入新角色,桑晋这个人性格张狂,与《梅乡》中的聂淞很像。”
她的意思显而易见。
但是:“为什么现在不行。”
苏媚答:“我希望与他谈过后再做决定。”、
回到酒店后,苏媚很意外的收到了唐鹤逢的邮件,里面是已经润色修改好的《梅乡》英译版。
她惊喜的拨通了唐鹤逢的电话,手机铃声仅仅响了一秒对方便接通了电话:“喂。”
“我看到邮件了。”苏媚的声音免不得粘上了些笑意。
“嗯,突然需要出差。”言下之意是因此才提前完成了英译版修改。
“明日?”
“嗯,明日一早从鹤卿小筑去机场。”
唐鹤逢说完这句话后,苏媚突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于是沉默了片刻说:“注意安全。”
他像是因为这句话而格外愉悦:“好,我会的。”
语气很熟悉,让苏媚想起了那天他送自己去机场的时候说的那句:好,我记住了。
“工作顺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