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丁叮当的头颅被那黑衣青年带走,季容初想都没想就要追上去,然而她刚走出两步,眼前却一阵发黑,手脚像是被人抽去了所有力气,她咬着牙硬是向前走,什么都看不见,只剩下无尽的雨声。
一阵悠扬的笛声响起,那些杂乱的声音被吹散了。
梦里,灵女重新坐回大狼背上,她吹奏起手中的木笛,笛音悠长散落,大狼带着她走远,失去重山阻隔,眼前豁然开朗。
梦外,季容初眼前的景象渐渐消散,她的眼皮越来越沉,意识昏沉,身体中一股慵懒的倦怠感催促着她即将陷入无尽的长眠之中。
走不...动了......
季容初双腿一软就要摔在地上,然而就在这时,她的手腕被一只手以一种不容置喙的力量握住了。那人的另一只手扶住她的腰,将她向上一拉,被人拥入了一个带着寒意的怀抱之中。
“季小仙子,我来接你了。”
无论是梦里梦外,所有的景象都在这一刻轰然破碎。
那些虚幻的画面和声音都被粉碎,化作漫天流光散落星河之中。
季容初再睁开眼睛,猝然被人死死的抱住了,她感到那人胸口处的温度,在这一刻无比真实温暖着她。
“......玄劫?”
抱着她的人过了一会儿才应道:“嗯。”
“这是哪里?”
季容初轻轻推了推他,发觉两人此时正坐在孟府之中一座房子的房顶之上,她手中拿着一把洞箫。
她仰头,见一轮明月。
好像有点眼熟。
季容初明白过来:“这是你离开孟府的那天,我在屋檐上送你的时候。”
玄劫似乎有些不安,说:“嗯,你都想起来了。”
“该想起来的,不该想起来的,都想起来了。”季容初对着月亮出神。
昔年断崖分别之时,她强行催动灵力阻住了追兵,同时带给玄劫一条生路,自己则被藤蔓带入巨木体内温养灵脉数年,在梦中与木灵女黄粱一会。
多年后,她被孟擎宵从巨木中带出,回到九天扶摇宗之中。然而她在巨木中的时间太久,联系一时之间无法被彻底切断,她的精神力受到干扰,连自己是树是人都分不清,孟擎宵只好在她识海中落下一道血印,封住了在北境时的全部记忆。
季容初本以为回忆起一切的自己会有很多事要做,很多话要说,但是当她真的全都回忆起来的那一刻,唯一的感觉只有无尽的疲惫。
她闭上眼睛,将头枕在玄劫肩上。
玄劫露出点儿受宠若惊的神色,他像是对待一只终于愿意栖息在他肩头的神鸟,一动也不敢动,生怕自己有什么动作将那鸟儿就惊飞了。
“我有点累了,玄劫。”季容初说道,“你来讲讲这些年你身上发生的事吧。”
玄劫沉吟片刻,道:“我……其实没什么好讲的。那日之后我逃去了魔域,等我能够掩藏自己的魔气的时候,就又回到了北境。”
他说的太简单了。季容初追问道:“那你怎么变成通缉犯的?”
玄劫无奈道:“一开始我在北境接些悬赏度日,有了些名气后就有人来招揽我,为他们处理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从那个时候开始就有人开始通缉我了,时间越长,悬赏的金额就越高。再后来,我曾经为他做事的那人成了境主,上任第一件事就是反我的水。”
“他假意将我约出实则是带人围剿我,最终我被擒,他们亦是惨胜。将我下到寒狱之后,他作为境主为北境除去大害,风头无两。然而过了几年玄如意却不知道从何处知道了我的消息,他让萍带着黑匣来狱中见我,说是给我一次活命的机会。”
季容初觉得这和严云鹤曾经告诉她的事接起来了,她问道:“你同意了?”
玄劫却道:“没有,我拒绝了。原来的境主不是什么好东西,玄如意更不是,我知道他打的什么算盘。”
季容初惊讶道:“我还以为他会用黑匣子直接控制你。”
“那时他们还不知道我成了魔修,匣子是后来改的。”玄劫含糊的说道,“反正后来……我改了主意,从寒狱脱出,杀了原来的境主,玄如意也就成功上位,但是他没想到我会带着境主戒指跑了,于是又发通缉令,再加上原来那些在我身上未撤掉的悬赏,零零散散加起来,让我成了通缉榜的榜首。”
季容初狐疑道:“为什么改了注意?”
玄劫抿了抿唇,笑道:“没有为什么,不想被关着还不行吗,小姐。”
季容初一字一句认真道:“说实话。”
玄劫笑意渐收,沉默下去。
就在这时,季容初突然推了他一把。
两人本来是并肩坐在屋顶上的,季容初一旋身坐在了玄劫身上,同时将他推倒在屋顶的砖瓦上,玄劫不明白季容初这么做是什么意思,但是也顺从的倒下来了,两只手下意识的扶在她的两腰之上。
玄劫不解道:“……小姐?”
“是不是玄如意跟你说了什么,才让你改变了注意。”季容初低下头,与他对视,“我要听你说实话。”
“我……”
玄劫张了张嘴,发出一个短促的音节后又停下,他一张能言善辩的嘴像是突然失了灵,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
良久,他叹了口气,说道:“其实从魔域回来以后,我一直在打听你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