漪乔冷笑一声道:“你确定不是因为收了银子么?你真是醉得不轻,为了攀关系连这种话都说得出口,你骗鬼去吧!你以为我是我娘么?耳根子软,被人捧一捧,就能为了帮八竿子打不着的外人牟利去为难自家人?”
她想起金氏那个极品和张家那一堆扶不上墙的烂泥又是一肚子气,又瞧着孙伯坚那哭天抹泪的窝囊相,一股火气瞬间蹭蹭窜上,抬腿就狠狠踹了他一脚,怒道:“放手!”
孙伯坚吃痛之下仍旧不肯松手:“若不是我与你爹合力演那一出,你哪能有今日啊!你不能不管我啊,行个方便吧……”
漪乔怒极反笑:“合着我欠你的是不是?虽然是我爹做了点手脚,但当初退亲一事你也是答应的吧?两家都是有商有量的吧?那这婚约解了之后,我们还有什么相干的么?”
孙伯坚哭喊道:“婚退了可是情分还在啊!伯父和孙家一向交好……”
漪乔蹙着眉刚想再踢他一脚,忽然瞥见祐樘噌的抽出一把匕首,愣了一下道:“你要杀了他?”
“不是,”祐樘轻笑了笑,“我有那样凶暴么?”
漪乔怔了怔,看着他手里的凶器:“那你……”
他晃了晃手里锋锐的匕首,睥睨着地上的孙伯坚道:“他满口胡言又总是鬼哭狼嚎,还拽着乔儿的裙幅不放,我盘算着先割了他的舌头再挑了他的手筋,如此一来我们也能脱身了。”
孙伯坚闻言猛地激灵一下,又抬头看到他手里明晃晃的匕首,顿时酒醒了大半,紧拽着漪乔裙裾的手一下子松了开来。
“酒醒了么,”漪乔笑吟吟地看着他,“你方才说你对我也是有情分的,那我想问一句,若是我后来没有中选,你还会来找我么?亦或者,若是我后来嫁了个比你还不如的,你会来帮扶一把么?”
孙伯坚坐在地上期期艾艾地看着她,语不成句。
“你要是还有点骨气的话,就回去仔细钻研学问去,正经考个功名,”漪乔理了理衣裙,闻见自己裙幅上沾的酒气,忍不住皱了皱鼻子,“你好自为之,不要让我再看见你。”
孙伯坚缩在地上唯唯诺诺间,忽见眼前寒光一闪,顿时吓得抱头伏地,口中直念“陛下饶命”。
“我若真想杀你,你躲得过么,”祐樘轻笑一声,“这匕首赏你了,你何时想再来找皇后或者找张家,就拿出来戳自己一刀,还想就再戳,一直戳到打消念头为止。”
孙伯坚呆呆地看了看身旁躺着的那把寒光凛凛的匕首,叩了个头,诺诺应是。
漪乔心里感叹自己的威慑力果然不能和夫君比,又看着孙伯坚大气不敢出的样子,笑道:“这可是御赐之物,别弄丢了,不然你吃罪不起。”言罢,她也懒得再看孙伯坚,拉了拉祐樘的手,又回头与墨意道了别,与祐樘相携出了雅间。
墨意目送着漪乔二人出门,收回视线后冷着脸看向孙伯坚兄弟俩道:“你们可以滚了。”
孙伯坚跪伏在地,直到帝后的背影完全消失才敢爬起来。他回头见墨意脸色冷沉,知道这位爷也不是他惹得起的,赔了个笑,口里道了句“这就走,”急奔上前使劲扯起醉趴在桌上的孙伯强,扛起他半个身子就要拖他出去。
“都、都是你,说什么一起给我求个官,结果……结果被人奚落一顿……”孙伯强喷着酒气埋怨兄长道。
孙伯坚自己也刚受了一肚子气,此刻听见这话便有些恼了:“你这是什么话,我那也是为你好!今日难得遇上皇后,自然要试上一试,有门路为何不走。”
“得了吧,人家可是……早忘了你是谁了,”孙伯强打了个酒嗝,一把甩开孙伯坚,按住桌子摇摇晃晃地站着,“你不总说她得承你的情么?说什么若非你当时帮着他们张家攀、攀富贵,她如今也不过是你房里的糟糠而已……”
墨意本想在雅间里静坐会儿,但眼见着这兄弟二人没完没了,一时烦不胜烦,招呼几个小厮将两人赶出去。
孙伯强正与孙伯坚争执,又被灌了一肚子酒,此时头脑正晕乎着,见有人来赶,当下就撒起了泼,大喊大叫道:“你们谁都别动我!皇后呢!我要找皇后理论去!她神气什么!一个小门小户出来的妒妇而已,太子也不是她生的!她以为……”
孙伯坚闻言吓得脸都白了,忙不迭捂上他的嘴,厉色小声道:“你还要不要命了!休得胡言!快跟我走……”
“且住,他方才说什么,”墨意此时已经上前来,凝眉盯着孙氏兄弟,“太子非皇后所出?”
孙伯坚知道云家家主与帝后熟识,赶忙笑着遮掩道:“舍弟酒后失言,云兄莫……”
“不要那样称呼我。”墨意冷声打断道。
孙伯坚点头如捣蒜:“是是是,云公子莫在意,舍弟醉得不轻……”
“酒后可能失言,但不太可能编些从未听过的事,我看他是走口了,”墨意一扬手,示意小厮们将二人死死按着,“说吧,究竟怎样一回事。”
三更天的市肆上依旧热闹不减,一簇簇花炮从汪洋一般的笑语欢歌里呼啸着冲上浸有水色月辉的夜幕,爆开连绵成片的绮丽烟霞,与地上粲焕的灯海相映成辉。
玉蟾温柔,更阑未央。
“乔儿这一趟不白出来,”祐樘扫了一眼漪乔怀里抱着的书箧,“斩获颇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