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想到什么,她浑身一哆嗦,杯中水洒了大半。
她磨磨蹭蹭了许久才出浴室。
程砚安等在沙发上玩手机,听见动静后朝那边望了一眼,正见缓缓走出来的小姑娘,脸颊上绯红未褪,眼里还蕴着娇气包似的委屈。
那焉儿巴的模样里里外外都在告诉他:
程砚安,你刚把人家欺负得狠了。
他短促一笑。
这才到哪儿?
羞归羞,兰泽还是硬着头皮主动踱步到他身前三步的距离,背着手低头小声道:“快走了,好饿。”
程砚安这才缓缓站起,高大的影子覆压而来,兰泽怔怔后退半步,发现他竟然几乎高她一个头。
她的外形条件在京艺的头批舞蹈生里算是最上乘,171的黄金身高,体重虽常年不过百,但养得很好,凹凸有致处处有料,算不上干瘦排骨。
可与程砚安走在一起时,却被衬得格外单薄娇小。
兰泽不由想起昨夜被他拦腰抱起时,自己双手攀住的坚实的男人肩臂,以及半具身子都紧贴着的胸膛与腹肌。
男人与少女的悬殊之处,又岂止是力气?
兰泽心头有些发紧,看了一眼他,默默跟在了身边。
跟着他下了楼一路遇见不少邻居,程砚安人缘挺好,来来往往的大爷大妈都乐呵地同他打招呼一口一个“小程”,见到她,也没多问,只笑眯眯地盯着他们俩点头,用一种极有深意的微妙眼神在他们二人之间徘徊。
“……”
兰泽宁愿他们误会了直接问。
那样她至少还有个能解释的机会。
只是程砚安看着没什么兴趣解释,兰泽憋屈难受了一路。
走到某处无人时,她实在忍不住,扯住他的衣袖,细着声拐弯抹角地暗示道:“万一你被人误会了影响多不好,你怎么都不想办法解释一下?”
那意思就差没直接告诉他:“我被误会了你快解释呀!”
程砚安回头,对上那双真挚的眼睛。
眼里澄澈干净毫无杂质,可往深了看,却全然不是那么回事。
他现在觉得她是真好玩。
嗓音温润甜馨,发号施令时也不强势,可就是听得人心里舒坦,愿意照着做。
明明是一张乖巧温顺的脸,背地里却像只狡黠的小茶精,捏着委屈又柔软的腔调,看似体贴地说着聪明的话,实际小心思来回八百个。
像个“小绿茶”。
思及,他勾唇:“来一次没下次的,我解释它做什么?”
她以后不再来了,说不定哪天谣言自己就散了。
兰泽哽住,照例记吃不记打,脑子一抽,道:“你怎么知道没有下次?”
说完她就后悔了。
他们俩年龄上差八岁,却都是成年人。单身男人独居的地方,她干什么还想再去体验第二次?
程砚安听见那个“下次”后,眉梢微动,正要开口,瞥见自己面前那强装镇定耳根子却发红的姑娘,于是那些故意逗她的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兰泽也能感觉出来。
他在让着她。
兰泽红了脸,干脆封死自己的嘴。
她怎么就这么擅长在他面前丢人呢?
好在程砚安没想与她计较,她也配合着假意将之抛诸脑后。
出了铂悦府,周围就有一片商业街区,周末早上的人没往日的忙碌,气氛松弛,来往的老人小孩儿说笑散步,满是生活气息。
他带着她去了附近一家粥铺。
粥铺简陋干净,看得出他常去,老板见了他,“哎哟”一声,喜笑颜开:“小程来啦,快坐快坐。”
兰泽听见老板的口音像是南方人,扭头探去,与老板对上了视线。
老板冲她礼貌笑了笑,笑容与刚刚楼下碰见的大爷大妈们没什么差别。
兰泽:“……”
刚一落座,老板就拿了菜单过来,又瞟了她一眼,笑得高深莫测。
“上次你爷爷来的时候说给你看上了个媳妇儿,就是这姑娘吧?”
二人俱是一愣。
爷爷怎么能到处说?!
兰泽尴尬地倒了杯水,问道:“爷爷经常来这儿吗?”
老板笑着说对。
兰泽硬生生憋回了那些想解释的话。
程爷爷经常来,要是无意从这位老板口中得知她与程家撇清关系的话,怕是会辜负老爷子的一片情。
纠结窘迫之间,一旁的程砚安极是坦然地开了口:“这位是我妹妹。”
解释果断利落,没一个字是多余浪费的。
这次换老板窘迫了,挠挠头不好意思道:“嗐,是妹妹啊,认错了对不住。妹妹别介意,我就这样。”
兰泽松了口气,摇头笑笑。
再看程砚安,那人靠在椅背头也不抬,正刷着早间新闻,一副对刚刚的情形不怎么上心的样子。
兰泽晃眼扫见他屏幕里那条关于某时政会议的新闻总结,忽然觉得,程砚安不像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也不像个从小养尊处优的公子哥。
按理说,程家在圈子里处于核心地位,养出来的孩子,也大多都是蒋清风那样挥洒千金的公子哥作派,再不济,也多少该有些寻常人没有的矜贵习性。
却没有哪一个如程砚安这样,无半点骄奢浮夸的气息,事事坚定廉和,沉稳如青山雪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