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程砚安了。
等到兰理离开后,她才问出自己心中的疑惑:“怎么是初三了?”
明明记得他初一初二得值班。
程砚安轻松一笑:“跟同事调了个班,换成了初四初五。”
说换就换。
“你找的什么借口?”
程砚安没着急回。
黑河这片自成年以来他都没再来过,依稀记得小时候有过来访,却也没什么印象,于是他话锋一转,挑开她的注意力,问道:“不带我去你小时候的地方转转?”
兰泽本就是随口一问,这么一打岔,她很快便换了关注点,哦了一声:“那你等等我,我去换衣服。”
说完又哒哒几下跑回了房间。
毫不掩饰的急切模样,看得一旁的兰理直蹙眉。
兰泽那天特意挑了一件自己衣橱里最好看的外套,古典青绿色的底,点缀着缕缕山水风景,淡水墨的图案设计恰到好处地绕了肩部一圈。
为了不显臃肿,她少穿了件衣服,但同时贴了许多暖宝宝在后背。
最后系了一条粉色围巾堆在颈边,喜气洋洋地领着程砚安便出了门。
神气得好似一只打了胜仗的孔雀。
兰理轻嗤。
女大不留人,这话真不假。
出了门,穷风直直呼啸而来。
她跺着手脚,往程砚安的方向靠了靠。
程砚安一边向外走,一边系着一条围巾。她离得近,看见他很是随意地绕了一圈后,最后系了个疙瘩。
没错,是疙瘩。
丑得要命。
她没忍住,仿佛是自己的围巾被系了个丑疙瘩,十分嫌弃地怨道:“哎呀,你这个围巾系得好丑。”
他真的是很不会系各种结。
上次的蝴蝶结也是。
“手这么残,那你出庭的时候制服领带怎么办?”
“那个我会。”
“来来回回就一种吧。”
他颔首:“那个只需要一种就够。”
还挺骄傲。
“看着,我教你,”兰泽解开自己的围巾,一步一步地演示,“这样,左边压着右边,绕过去……然后这样……这样……看清楚了吗?”
程砚安却用行动证明,他并没有懂。
兰泽好脾气地又给他演示了一遍。
这次他倒是懂了,可怎么系怎么难看。
兰泽看着那个丑不拉几的结:“……”
原来上帝给他的智商开了窗,却把他手作能力的门给卸了。
就这样耐心反复教了好几次后,兰泽终于跳脚了:“不是这样的!程昭淮,你这个傻子!”
说完直接扑上去亲手给他左右摆弄着围巾。
程砚安笑得像只狐狸,看着眼前那颗凑近的脑袋,低了声,为难道:“怎么这么难系啊?”
楼上的兰理和于舒然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于舒然好心劝着兰理,拍拍他:“闺女迟早得嫁人,你趁早想开些。”
“……”
“毕竟在你选的人里面,程砚安是最合适的人选,甚至没得挑剔。”
兰理没反驳。
这一点,他的确不可否认。
没有任何人比程砚安更适合兰泽。
当年兰老爷子会与兰理闹翻,无非不是因为一个讲究婚姻门当户对,一个讲究感情自由端正。
可是在他们这样的人家里,纨绔作派如蒋清风诸勐,再好一些的,便如温行知这般玩闹有分寸的,即便是这样,也依然不符合兰理的择婿标准。
兰理不似兰老爷子,非得讲究个什么门当户对,所以他曾经想过,要是寻个普通人,一日三餐,喜乐一生也未必不可。
只是这个孩子身上流有兰家人的血,一来终究是血浓于水,亲情仍在,作为孩子的爷爷,他自然也有权过问;二来是他的那位强势惯了的老父亲,不可能不会过问此事。
于舒然作为母亲,最操心的莫过于——泽泽有舞蹈天赋,她自己也有心做首席舞者,这一生势必会顺着这条路走下去。
而舞者一生艰难,事业与家庭最难兼顾,尤其是想做首席舞者的人。
可怜世俗大多难以体谅,即使是愿意尊重支持,日子长了,被身边同龄怂恿对比着,人心不足蛇吞象,微词总归是会有的。
到时候免不得鸡飞狗跳,白白耽误了青春。
兰理与于舒然其实别无所求,只要他们的女儿一生顺遂无忧,可以无所顾忌地做自己喜欢的事。
所以思来想去,能入眼的,也就那么一个人。
——他符合所有人的标准,他难得地令兰家两方人点头满意,且他的容量气魄甚至不输当年孤注一掷的兰理。
程砚安,是兰泽本就没有受过这种环境的侵蚀,却无奈生于这种家庭的最佳选择;
也是一堆长辈的现实与理想的碰撞间,那份与众不同的难得。
楼下的兰泽被程砚安气得跳了脚,嚷嚷了句:“不是这样的!程昭淮你这个傻子!”
然后他们亲眼看见自家闺女朝程砚安扑过去,平时衣服乱扔乱放的人,竟然亲手替程砚安系起了围巾。
看着亲密的俩人,于舒然叹道:“你的眼光总不会差的。”
兰理推了推眼镜,睨她一眼。
这是拐着弯夸自己呢。
楼下二人却浑然不觉,亦步亦趋地便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