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旭敲响寺庙的大门,迎接的是一位年轻小僧人,约莫十五六岁,身着缦衣,面目清秀,双手合十,举止有度。
宋旭递出一份访客文件,小僧人打开一看,瞬间了然,引领几人直接去了给客人留宿的厢房。
“几位施主请先在此等候,小僧这就是请无尘住持过来,顺便给几位香客准备斋饭。”
宋旭也学着他的模样,双手合十,恭敬作立,“那便打扰了。”
“施主客气了。”
时宴四周环视一圈,这里的厢房与山下的大体来说倒别无二致,只不过终究是寺庙,装横更加简单,室内散发着令人舒适的佛香,瞬间世俗的一切烦恼在此刻都得到了排遣,妨碍爬山爬阶梯的疲惫也都一散而空。
皇家是青龙寺香火钱的最大来源,听说两位王爷提前两天到了寺中,无尘住持自然不能怠慢,与几人见了面,又寒暄几句,邀人入座,嘱人倒茶,对几人丝毫没有懈怠。
“老衲近日身体不佳,这两天我会让手下的弟子招待各位,我那弟子平日懒散惯了,但关键时候从不让人担心,不过若是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见谅,直接与我说便是。”
住持站起身,双手合十朝几人躬身道。
时宴也随宋旭等人站起来,跟着大家一起,恭敬作揖。
宋旭说:“多谢住持,那我们便就打扰诸位了。”
时宴上下打探面前这位住持,他身披袈裟,岁月在他身上留下深刻的痕迹,但那双眼睛却炯炯有神,温和且有力,在他面前,似乎一切都无所遁形,让一切肮脏之事都无处可藏。
彼时有两位小僧人送了些斋饭进来,很是清淡,几乎见不到一点油盐,好在时宴并不挑食,什么都能吃点。
简单用过餐后,住持吩咐小僧人给几位施主带路在青龙寺逛一逛,几人对视一眼,谢过了住持的好意,但爬了半天山,别说姑娘家,宋旭都觉得自己有些腿酸。
于是大家打算今夜就到此为止,先各自回屋,其他事情等明日再说。
而安排的厢房好巧不巧地,时宴的房间与宋誉刚好挨着,且二人与其余三人的房间又刚好处于面对面状态,中间是一个巨大的祭坛。
两个房间中间用木质墙隔开,隔音效果并不好,她将包袱放到一边,刚躺在床上。将隔壁宋誉搬弄椅子的声音听得清清楚楚。
躺了一会,时宴又觉得无聊,在床上滚了又滚,翻来覆去,最终决定起身打开侧窗透透气。
“时宴?”
开窗时发出吱呀一声,她没在意那么多,双手撑住下巴,仰头欣赏天上的星星。
青龙寺位于山峰之上,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时宴总觉得今夜的星星更大更亮。
“殿下,何事?”
听到宋誉的声音,她左看右看不见人的身影,便想着是隔音的问题,所以宋誉只是在他的房间喊自己。
“你开窗了吗?”
“殿下怎么知道。”她下意识回答。
这话刚问出口,时宴立马反应过来,自己问了个多么愚蠢的问题。
“我听见了。”
“是,”时宴关上窗,走近床,靠墙而坐,答道:“这儿隔音是不太行。”
“嗯。”宋誉应了一声,听不出多大情绪。
时宴竖起耳朵等待宋誉的下文,可许久等不到声响,还以为宋誉应该是累了睡着了,正当她放松下来时,又突然听他说了句。
“我看你方才吃得很少,如何,不习惯这里的口味么?”
“没,奴婢不挑食,吃得……也不算少了。”时宴如实回答。
她吃了整整两碗饭,这儿的碗很小,差不多她的一个拳头那般大,本来她还想再来点,但眼看大家都只吃了一碗,便不好意思再添。
也罢,不饿了就行,晚上吃多了积食。
“累吗?”他又问。
“还行。”
“要不要出去走走?”
时宴想了想,问:“殿下想出去么?”
“嗯。”
时宴心中了然,点头刚要说好,又听见宋誉补充了一句,“想你陪我出去走走。”
时宴微愣。
屋内点燃线香,香气沁人心脾,她的脑海中不自觉浮现悲悯天下的佛祖面容。
您伫立于天地千万年,是否听惯了年轻男人低语诉衷肠,又是否听得见她此刻心中所想。
“那便出去吧。”
隔壁响起窸窣的脚步声,想来是宋誉起身朝她这边走来。
一开门,一股风直朝她扑来,鸦丝轻扬,少女瞪圆双眼,满目清明。
凉风钻入室内,径直将桌上的烛光拉得很长。
光影忽明忽暗,上下跳动。
宋誉低眉一派温顺,眼里浮光掠过。
二人靠得如此之近,借助微光,时宴只觉得自己眼前给他开了一层天然的滤镜。
“走吧。”
时宴往后退半步,“嗯。”
夜里青龙寺的僧人们各自回屋,有的已经歇下,有的则还在为白日的功课苦读经书。
二人穿梭在黑瓦白墙下,小径旁边是一处又一处小小的竹林,过几天就要入秋了,夜里稍微有些寒凉,夜风一吹,时宴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宋誉悄悄移开步子,挡在她的身侧前方,二人一路无言,时宴底下眼帘,心底百味杂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