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继续往前,发现面前竟有一个天然的凹槽,上方是一块吊起的锥形岩石,水源正是在岩石尖端汇聚然后滴落在盛满清水的凹槽之中。
“时宴姑娘?你怎么来这儿了?”有人轻咦了一声,时宴赫然被这道声音吓到,脚下一滑,跟冰冷的大地母亲来个一个亲密的拥抱。
“小心。”
时宴吃痛循声而望,莲衣从巨大的金身佛香身上跳下来,急急忙忙朝她奔来。
“莲衣?”时宴错愕道,“你、你待在那上面……”
她先是惊讶在这里的居然是莲衣,而后惊讶莲衣再怎么样也是和尚,对诸佛诸神有一定敬畏之心应该是有的,可她却看见莲衣似乎毫不在意地半躺在佛像下的莲花座上,嘴里吃着面前的供品。
“地上太冷了,我找个不那么冷的地躺会。”莲衣丝毫不慌地笑道,一边解释一边扶她起来,“你快起来吧,这儿冷得我一个人大男人都受不了,何况是你呢。”
时宴站起身来自然地退了半步。
“多谢了。”她又问:“不过你怎么在这……若是冷,离开不久好了么?”
“我被师父处罚了,罚我在这儿面壁思过三日,今日是最后一天。”
时宴微讶,“面壁思过?”
“嗯,前段时间偷偷溜下山,一连好多日都不曾回来,被寺里其他小僧告状告到众师叔和师父面前,师父无奈就让我来这里面壁思过。”莲衣点头温笑。
在时宴印象中,他一直都是这样,气质温和,不骄不躁,好像一切大小困难在他面前都算不上什么事,给人的感觉如沐春风,在他面前心情似乎都莫名放松下来。
时宴疑惑问:“那今天早上……”
“师父今日身体不大舒服,寺中其他循规蹈矩的和尚们个个榆木脑袋,佛经讲不通,悟不得,便特地在这段时间解了我的禁,完事之后再回来继续受罚。”
“原来是这样。不过你私自下山,可是在茺林那段时间?”
“正是。”莲衣轻轻点头。
“原来你竟是京城外青龙寺里的人,我以为你是哪方游历的无名小和尚呢。”
莲衣莞尔一笑,双袖一甩,摘了一颗供在佛前的黑葡萄。
“倒是可以这么说,我这些年不常在寺里,师父知晓我是个待不住的人,允许我外出游历两年,这不半年前刚回来,却没想到仅仅回来不到半年时间,不知坏了多少寺中规矩了。”
“我看你这模样也像是个不会遵循规矩之人。”时宴打趣他。
莲衣低头认真剥着葡萄皮,他干净的指甲上沾上一点葡萄皮的紫色色素,身后是面目慈悲的佛祖,他眉目柔和,笑道。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何必用死的东西约束活的人呢,你也一样。”
“什么我也一样?”时宴有些好奇他的意思。
“嗯……”莲衣思考了一下,说:“大概是我与宋琸认识两年,他身边的人我见了许多,唯独你是活的。”
时宴哑然失笑,莲衣朝她走近,将那里晶莹剔透的葡萄肉递到她的嘴边。
时宴有些没反应过来,呆呆张嘴,葡萄在嘴里爆开,汁水甜到发腻,耳旁听见他笑着问。
“话说你的伤如何了?”
“挺好的,每日按时敷药,应该快好了吧。”
“要不要我给你看看?”
“不用了,已经没什么事了。”时宴摇头拒绝。
她这段时间依旧每日用纱布裹住脖子,鸦黑的长发披散肩头,单薄的肩部恍若削成。
时宴长得很是灵动,加上稳重的性子,整个人便透着一种极为协调新颖的美感。
莲衣愣了一下,说:“好了就行。”
他很默契地,或许按照他的性子,根本没有兴趣地没有同时宴问题她和宋誉还有宋琸之间的关系,这让时宴感到一阵轻松。
“这个长命水是什么意思?”
她目光一瞥,突然发现积满水的凹槽上方刻着三个小字。
“唬人的东西。”
“怎么说?”
“这里处于山之巅,一年四季无论天气如何都有水滴源源不断,便不知谁传出此水乃天赐圣水,喝了能长命百岁,大部分香客前来都会舀上一晚,祈求真能活到百岁。”
“竟还有此事?”
“嗯。”
不知为何,时宴似乎从他的语气中听出几分微不可闻的嘲讽,不过想想也正常,莲衣虽是宗门之人,却从不遵循条条框框,散漫惯了,倒也符合他这个人的人设。
“如何,想试试?”
时宴摇头,“不了。”
她不需要长命百岁,她只需要静待回家的日子,要真是长命百岁了,那不就意味着自己得在这里待一辈子么。
“那喝酒么?”一向温和惯了的莲衣眼里闪过两丝狡黠。
时宴讷住,“你还在受罚,还敢喝酒?”
“你等我。”
莲衣一个纵身,爬上佛身,从其后面拿出一个小瓷坛和一个小包。
摊开油皮纸,一只香喷喷的烤鸡赫然出现在时宴面前。
“这……”时宴再次感到惊讶。
“下山一趟于我来说并不难,这是我昨夜溜出去买的,准备今天吃呢。”
“可为何还是热的?”
话音刚落,肚子很配合地发出一阵咕噜声,她这才想起自己还没吃早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