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忙着呢,你若想见明日就能见着了。”
“你往年常常不在京城,回来也是住青龙寺,怎会想起在山脚下盖间竹屋,还买了个小姑娘?”
她一点点拈开沾湿的头发,仰长脖子,露出优雅的颈肩线,擦着擦着忽然就碰到脖子上先前留下的疤痕。
其实用过宋誉和莲衣给的药,疤痕已经淡了许多,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这条细长的白痕。
但当手指不小心碰到时,像是肌肉反应似的,她的心禁不住一颤,顿时佩服当初自己怎么就有这么大的勇气竟然敢跟杀手抵抗。
莲衣安静看着她各种变换的表情,失神,迷惘,惊讶,肯定,霎时觉得有趣。
“小姑娘是临时给了些钱给附近的农户,她家女儿不能说话,但手脚勤快,我想着自己虽然怜惜美人,但终不能禽兽到对朋友下手,因此雇了几日人家小姑娘,有些事情她能替我做。”
时宴将毛巾递给他,他接过,又浸了次水,再次将毛巾送到时宴手里。
时宴试探性地擦拭额头,生怕一不小心就碰到伤口。
“我来。”
莲衣好心提议,但时宴摇了摇头,将毛巾归还到莲衣手中,“好了,今日夜已深,你也早些休息。”
他像是还有什么话要说,可看时宴一脸疲惫,终究没能将心中所想和盘托出,捡过被子替她盖好,又简单嘱咐了两句,这才离去。
次日,她醒的时候,那名照顾了她几日的小姑娘果然出现了。
小姑娘憨实可爱,虽然不会说话,但那双眼睛可机灵,端着一盆温水走进了门。
在小姑娘的帮助下时宴洗漱完毕后,问她:“你就是这几日替我……嗯……那个的人?”
她指着身上比划了几下,小姑娘大大方方地点头,时宴本来有些不好意思,对上小姑娘那样坦率大方的目光,顿时觉得是自己太过扭捏,感激道了声“多谢。”
而后看了看她的身后,又问:“莲衣呢?怎么不见他人?”
小姑娘手上比划着什么时宴也看不懂,领会了半天也不知其意,最终决定还是算了,她只是随口一问。
小姑娘见她作罢的神色,像是有些不甘心,拉起她的手往外面跑。
屋外视野开阔,面前是几片遍野丰收的田地,人烟不多,倒很是安静。
不远处的邻家养的几只鸡鸭钻出院子的围栏跑到地里啄长好的大颗白菜,小姑娘一急,连忙跑了过去赶鸡鸭。
时宴便自己在屋外走动,竹屋不大,她这会才发现原来这里说得上住房的也就她所在的那一间,她左右打探,还有一间小小的用来堆杂物的房间和一间小厨房。
厨房内青衫在门口一来一去,她慢慢靠近,听见里面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
“你这是要炸了厨房不成?”
她忽然开口,带着浓浓的嫌弃之味,莲衣显然被吓了一大跳,看到门口的来者后讪讪发笑。
“若真炸了我去求佛祖宽恕,念念经替这些可怜的锅碗和食物超度。”
“你这人真是捉摸不透,怎么不让雇来的小姑娘帮忙?”她走进厨房,看见里面的一片狼藉顿时汗颜。
“向往自由无拘无束的身体可不能被厨房里的锅碗瓢盆困住。”
她望着锅里黑得看不出原本模样的食材犯起了难。
好在小姑娘及时赶了回来,呀呀地打着手语不知在说什么。
时宴看不懂,便问莲衣:“她说什么?”
“她说我早上已经浪费了一碗松子,让我别帮倒忙,她来做这些就行。”
“松子?”
小姑娘拿来他早上的“杰作”,褐色的松子看起来黑乎乎的,像是在火里烧过一回似的,她拈起一粒试了下味道,顿时皱起眉,呸呸吐掉。
“为何要买生的,不直接买熟的松子?”
不等莲衣说话,那小姑娘立马放下碗,蹲在厨房的角落里不知在找什么。
时宴不解她此举何意,便好奇地投去视线。
不一会,小姑娘抓着一把褐色的东西,又抓起莲衣的手,时宴之前没注意,这会才发现那修长细嫩的十指破了皮,泛起红。
她这会明白了这些松子从何而来。
“你上山摘的?”
莲衣倒是无所谓地拍了拍衣袖,捋平上面的皱褶,“嗯,上山采药的时候正好发现松子熟了,便摘了些回来。”
她以为要么是谁家送来的,要么是街上买的,没想到确实莲衣亲手摘的。
眉头轻轻蹙起,但仅仅那一瞬间,她又松开眉,装作不以为意道:“看来你今日该替这一晚松子好好超度,不然我想松树不会放过你的。”
她回到屋里,望着到处青一片紫一片的手臂,心绪忽然复杂起来。
人其实是最复杂的生物,他们无比聪明,感情丰沛,能够很好地用情感维系一个小群体,拉近两个人的关系,但有时又不能很好地分辨自己真实的感情,很多情况下看不透自己的,也捉摸不透别人的。
她想不明白,可是忍不住生出一些疑惑。
当人开始怀疑一件事的时候,往往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直接解决这件事。
莲衣从门口走了进去打断了她的思绪,对她说:“先吃些东西点点肚子,再把药喝了,今日我得出门一趟,有几味药材难求,你在这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