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宴刚想搀扶起宋誉,猛地转身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经站在自己身后,险些被吓一大跳,温声道:“殿下,我们快些过去。”
那小太监提着灯站在竹林旁等了一会,夏季飞蛾蚊子多,他上下乱拍,可没一会身上还是鼓起一堆红包。
等到见到宋誉和时宴二人时,语气里满是不耐烦。
“慢腾腾的墨迹死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要死了……”
他没什么好语气开口,却冷不防对上宋誉阴鸷的眸子,心虚得浑身又打了个颤。
明明就是个废物皇子,他的心中居然腾起了一丝惧意。
小太监将最后几个字硬生生吞回腹中,临走时还忍不住小声抱怨一句:“真他娘晦气!有娘生没娘养。”
夜深,月已高升,白日炎热,到了夜晚,热气尽褪时,晚风一吹,还是有些微凉。
宫殿外,时宴双手抱臂,又冷又困。
皇帝召见宋誉,等人到了殿外时却又迟迟不召见人家,等了足足一个时辰,那宫殿的人进进出出,就是没有传见宋誉的意思。
时宴抬眸一看,宋誉跪在石板上,身形单薄,后背笔直。
头发被高高束起,露出紧致的下颚线,他眼里没有一丝不耐烦,双目空空,神色淡然。
周遭来来往往的人都无视他,当他是单薄的空气,他也不在意周遭人,就这样跪在地上,唇色却愈发惨白。
什么人嘛……
时宴在心中小声嘟囔,她之前看原著的时候知道皇帝对宋誉和对其他孩子厚此薄彼,区别对待,一碗水端不平,可她未想过皇帝对宋誉的不喜竟然可以明显到这个份上。
“咳咳!”
一阵冷风吹来,宋誉忍不住咳嗽两声,可干咳越咳嗽越止不住。
大门又被打开一条缝,一名臃肿的中年太监走出来,又进屋。
屋内紫烟袅袅,案前不怒自威的中年男子正徐徐翻阅着折子。
太监温声道:“皇上,还在外跪在呢,要不要……”
黄袍加身的中年男人放下折子,眉头紧蹙,声音里说不出的漠然,“那孩子怎么回事,居然变得愈发阴冷了。”
第12章 麻烦【捉虫】
太监巫坛躬身低头,面挂微笑。
他已年过半百,从小便在元景帝身边侍奉,过去这么多年,不说是元景帝肚子里的蛔虫,但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巫坛心中跟明镜儿似的。
“那皇上的意思是……让九皇子再等等,待会再传召他?”巫坛温声询问道。
元景帝冷哼一声,折子往案上一丢,发出“啪”地清脆一声声响。
他眼中闪过一丝嫌恶,末了朝巫坛挥挥手:“罢了,他敢放火烧雅淸殿,朕担心要是朕再怠慢一点儿,将来他将朕的养心殿都烧咯。”
巫坛笑着诶了一声,转身去开门的瞬间,他听见元景帝唉声叹气:“这孩子心机如此深沉,怎么一点都不跟旭儿学好呢。”
时宴蹲在大树下,又饿又困又冷。
都过了这么久这个皇帝怎么还不愿意见宋誉,要是有事耽搁派人出来通知一声也行啊。
只是看着宋誉一动不动、犹如一尊没有生命的石像一般跪在殿前,时宴心情变得些微复杂,一下就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好。
终于,在养心殿殿门被打开的那一刻,巫坛不急不缓走到他的面前。
他的神色温和,这些天跟着宋誉受够了那么多白眼,时宴第一次见宫中原来是有下人能尊敬地对待宋誉的。
他跟宋誉说了声皇上传见他,宋誉轻轻启唇,与巫坛道了声谢。
可因为跪的时间太久,还没完全站起,又重重地跌跪在地。
时宴脸色一变,立马冲上前去扶住宋誉,巫坛十分诧异地看过一眼时宴,“你好像是九皇子的奴婢吧?”
时宴恭敬欠身应下:“回大监,正是。”
她脑海中闪过几个片段,原身与巫坛这种身份的人是牵扯不到一块的,所以脑海中只有当元景帝的轿子经过时她在远处那么淡淡地瞥一眼,羡慕着跟随在元景帝身边的,风光无限受人尊敬的巫坛。
巫坛佛尘一甩,点点头。
他并没有立马进养心殿,而是等宋誉进去身边没有其他人之后,才像是随口说了句:“九皇子这些年过得挺辛苦。”
他的语气漫不经心,温和的眸子微微眯起,眺望着紧闭的殿门。
时宴微微一笑,莞尔道:“大监惦记着殿下,殿下心中想到您便不会觉得辛苦。”
“你这丫头,嘴巴倒是挺利索。”巫坛回过神,眼里攒着欣赏的笑,朝时宴微微点头。
他也许觉得时宴在奉承自己,毕竟坐到了大监这个位置,掌管宫内诸多事物,时刻伴随皇帝左右,这样肩比天子的风头就算是太子都要对他刮目相看,何况是一个小小的宫女。
可时宴知道自己说的这些话都是真心的。
原著里宋誉杀了所有人,却唯独对这位大监留有仁慈。
巫坛虽为一届宦官,自古对宦官评价都是灾星,认为宦官当道揽权必败政败国,他最初也不是这么幸运,一上来就坐上了大监这个位置,而是踩着无数尸骨无数屈辱一步步成为今天令人尊敬之人。
而正是这样经历了人情冷暖的人,也许是出于惺惺相惜,对宋誉并没有其他人那般冷艳旁观,反倒是每次见到宋誉都会赠送一点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