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宗恕转过身,朝她蹲着的方向走近了半步,西装裤细腻微凉的面料甚至已经触碰到了她的脸颊,带着“华灯”清冷凛冽的气息。
阿梨以为自己被发现了,几乎就快要捱不住主动乖乖站在他面前认错道歉,下一秒,宗恕却只是倏然伸手推开了木窗。
冰凉的夜风夹杂着雾的气息瞬间从窗口涌了进来,一同涌入的还有大片澄净的月光。
阿梨蹲在木地板上悄然从宗恕脚边绕开,举目四顾,一时间也不知道还能躲去哪里,情急之下见浴室的门开着,便慌不择路地摸了进去,终于能够得以畅快地大口呼吸。
她正站在洗手池旁竖起一只耳朵偷听着浴室外面的动静,下一秒,宗恕忽然走了进来,背对着她站在浴池旁脱衣放水。
月光落在浅浅一层的水面上,随着潺潺的水声,玻璃窗被温热的水汽扑得愈发迷蒙,月光也在水面上越浮越高,仿佛下一秒就要从里面溢出来似的。
一室昏暗中,阿梨看间宗恕的背影跨入了浴池中,踏碎了那一池温柔的月光。
水面荡漾起了亮晶晶的涟漪。
他躺在浴池中,头颅高高仰起靠在浴池的边缘,安静闭着双目,手臂搭在浴池两侧,身体在月光下舒展成一道流畅的曲线。
阿梨视线无意识落向了他小腹下方很难不被注意到的某处,一时间,全身的血液都涌向了脸颊,右耳响起电流般的嗡鸣声。
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见到男人的身体,但她无师自通地知道那东西是什么。
阿梨口干舌燥,下意识想要夺门而出,门却被宗恕进来时随手关上了。
浴室内的水汽滑腻地附在玻璃窗上,湿润一片,她被自己困在了这里,不敢发出任何声音,也挪不动脚步,像被定身咒定住了一样。
不知过了多久,玻璃窗上的水汽已经化作水珠,缓缓地向下淌,宗恕终于在水中睁开了眼睛。
他从浴池中起身跨出的那一刻,阿梨捏紧了身后的大理石洗手池边沿,下意识闭上双眼,偏过头。
宗恕向她站着的方向走过来,抬手去取她头顶衣物架上的浴巾,胸口夹杂着水汽的体温极具侵略性地瞬间弥漫到她的脸颊上,比她原本已经滚烫的脸还要灼热。
温热的水珠沿着他举起的手臂滴在了她的额头,又有几滴落在了她的眼睛上,脸上的水珠沿着她的下巴一直滑落到了胸口,将白色睡裙浸湿得半透。
自宗恕身体滑下来的水珠沿着他的双腿落在了地面的瓷砖上,汇聚成一条温暖的小溪,流向她光脚踩在地上的双足。
阿梨身体发软,胸脯剧烈地起伏,还差半寸就要贴上他硬如坚石的胸口,随着他身体的靠近节节退后,直到整个人坐在了洗手台上,下意识抱紧双腿。
他身下的赫然昭著隔着几寸空气,几乎就要碰到她沾了水的双足,阿梨不敢低头。
下一秒,宗恕终于扯下了浴巾,围在腰间。
浴巾的一角落下时,轻轻抽碰到她了的侧脸,阿梨如蒙大赦。
宗恕推开浴室门走了出去,又将卧室门也打开,引来过堂风,吹散了一室闷热潮湿的水汽。
阿梨坐在洗手池边,紧接着,听见卧室内传来木床的吱呀作响。
她光着脚从浴室悄声走出去。
窗外漏进来的月光将卧室映得半明半昧,阿梨看向床上宗恕的背影,又转头看向卧室房门。
他刚刚开门通风时没有将门关严,留下了一道窄窄的门缝。
她的计划得逞了,但阿梨却忽然间心里很难过,像是无意间亵渎了神明。
她最后转头又向看了宗恕的背影一眼,然后像一个被感化的贼,偷偷地来,又自愿空手而归地去,只轻轻掩好了那道漏风的房门。
***
翌日清晨,阿梨没再像过去几日那样早起缠着宗恕为自己的眼睛换药,反倒是宗恕在餐桌上先开口提起。
“今天眼睛有什么不舒服吗?”
“嗯?”
阿梨含着筷子回过神,被宗恕问得一愣,抬手摸了摸眼睛上的纱布。
“今天洗脸时没再不小心弄上水吗?”宗恕淡淡问道。
阿梨想起昨夜浴室里从他手臂上滑下来落到自己眼睛上的水珠,脸颊因心虚又变得滚烫起来。
“没有什么不舒服,就是好像眼睛有点痒痒的。”她添油加醋地掩饰道。
“痒应该就是已经长好了。今天就把纱布取了吧,眼睛上总贴着个东西总归不舒服。”宗恕将手伸向她:“我帮你取下来。”
阿梨怀疑自己现在脸颊的温度都能灼伤他的手指,忙转头躲避:“宗先生,我自己来就好。”
等她熟练地将纱布从脸上摘下来,片刻之后才忽然意识到,作为一个“刚刚”重见光明的人来说,自己的反应有些过于平静了,于是有些刻意地亡羊补牢地弥补疏漏。
“哇,阳光好刺眼,云朵好白,天空的颜色也好漂亮。”
“太好了,我终于可以看到了!”
“宗先生——”
最后一句话说到一半,阿梨忽然间顿住了。
宗恕用餐巾擦了擦手指,问她,“宗先生怎么了?”
“宗先生长得真好看,还有......如果宗先生也能看到这些美好的事物就好了。”
阿梨看着他晨光中英俊斐然的脸,声音渐渐弱了下去,再次为昨夜的意外充满歉意的罪恶感,同时再次见到宗恕时,心中又有种形容不出的微妙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