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霜乍然回头,心下一阵狂跳,那点珍重的温软被人不轻不重地触碰了下。
就好像是那年高三的傍晚,落霞如染,绯红天际,她借着晚自修听力检测前短暂的几分钟时间趴伏在课桌上浅眠。
双文宾和窦杰站在教学楼的窗下,远远喊了陆池琛:“琛哥,走了。”
音波破开空气阻隔,无差别传递到教室里。
当日里的情景早已随着时光的车轮痕迹磨平不少,少年听见声音后,趴在窗边的一幕却也映照在卢霜眼眸间。
陆池琛没搭理远处吱哇乱叫的沈庭,先偏头问了她句:“需要帮你叫张车吗?”
好像哪里都变了,又好像哪里都没变。
“谢谢,有人来接我。”
她堂堂正正地平视着他的眼睛。
宋明走到她身旁站定,对着陆池琛微微点头示意了下。
网约车的左转转弯灯闪了三下后,白色车身甩动着红色的尾灯并入滚滚车流里。
陆池琛坐在后排,仰头侧目看着窗外不断后退的景色,心中的苦涩犹如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连成片,节节败退,溃不成军。
到底是年深岁久,那个一逗就怯生生的姑娘,到底是被他亲手推去了别人身边。
卢霜早也不是他当初认识的模样了。
第61章 承认
纯白色的网约车车身汇入滚滚车流, 卢霜往左边迈了一小步。
她抱歉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宋明,抿紧嘴唇:“抱歉宋医生,让你见笑了。”
夜风吹过,她穿的薄, 本就纤薄的身躯, 而今在风里更显娇弱。
宋明兀自脱下大衣,不由分说地将衣服披到她身上:“小霜, 你知道我能等得起。”
对上男人炽白又充满柔情的眼神, 卢霜不自然地别开眼。
于情于理, 宋明都是她的最好选择, 但是卢霜做不到。
“抱歉。”她才开口吐出两个字音,身旁的宋明又一次和善的勾了勾唇, 到底没舍得让她难堪。
“是我该说抱歉才对。”
宋明在她心理咨询室开业那天给她送来了第一份的祝福,与之而来的,还有他的表白。
他对卢霜太好了,可卢霜不忍心拖累他。
宋明就像是人间最温柔与和善的代名词, 皎皎月明, 不该被她沾上人间杂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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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霜睁开眼, 察觉到自己正站在附中的天台上, 那天天台的风很大, 她整个人被风扬起到半空中, 倏尔又被砸向地面。
在触底的刹那间, 脚下的地砖化作万丈深渊, 深不见底。
下面似是有人在发出悲鸣和哀求。
卢霜顿然从床上坐了起来,气喘吁吁, 胸口起伏不定。
她摸了把脸,随即阖上眼睛, 在心底确认刚才的恐怖幻象只是她做了个噩梦。
一滴又一滴的清澈泪液顺着脸庞滑落,滴在床上,氤开一片。
床头的手机闹铃在不知疲倦地疯狂响着,窗外早已是日上三竿。
卢霜抹了把脸,洗漱完成后,摁掉闹铃,赤脚踩在地毯上,从衣柜里挑出一套纯白色的正装,还有一件藕粉色的飘带丝质衬衫。
梳妆台上的日历被翻过一页,上面写着几行小字,是卢霜今天的行程。
今天预约的患者因为行动不便,特此和卢霜备注的要求是□□。
好巧不巧,他约的地点在二环边缘的中心商务区,交通要道四通八达,每逢早晚高峰,堵得要命。
卢霜查看了下地铁的线路,发现在患者提供的居住住址附近800米处就有一个地铁站。
她提前五分钟站在了今天预约的患者家门口。
下午三个小时的咨询时间一晃而过,卢霜前脚刚从尤漾家中离开,后脚走到小区门口时,天上突然下起大雨。
像是命运随时会和人开的一些或大或小的玩笑。
临出门前刚查了天气预报显示今天全天晴朗的卢霜实在无计可施,只能站在街边的一家711里躲雨。
忙活了一个下午的卢霜现下里察觉出饿来,反正现在也走不了,她当即走到关东煮的贩卖机里,取出几串魔芋丝结,一块炖萝卜,还有几串海带。
她坐在床边的高脚凳上,杯桶里的关东煮被淋上了满满的照烧酱。
暴雨丝毫没有减缓的态势,雨水不断打在树枝上,啪嗒、啪嗒的水珠压弯枝头。
“一盒烟,谢谢。”
711的店面不大,里面有不少前来躲雨的过路行人,那道声音出现的一秒便聚集了所有人的目光。
卢霜顺着声音的来源探了过去。
男人身穿一件挺括的枪灰色风衣,内里搭着件黑色的高领毛衣,小钢珠制成的细链吊住生死牌,随着男人低头扫码付钱的动作在胸前一摇一晃。
长柄的黑色雨伞插在雨伞桶中,他单手插在兜里,懒洋洋地把玩着火机。
卢霜连忙垂下头去,认真又专注地看着自己面前只剩点汤汁的纸筒。
“请问,这里有人吗?”
记忆里带着一点调侃和戏谑的嗓音穿透耳畔,他的声音比起之前的年少青葱更增添上些质感。
卢霜抬起眼来,刚才站在柜台前买烟的陆池琛,而今站在自己面前,修长的两指间夹着一盒尚未开封的香烟。
卢霜擅自往后避了避,语气干巴巴的:“有人。”
陆池琛挑挑眉,随即走到隔了两个位置的地方,再次询问:“那,这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