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还是少喝酒吧”，他深深看着她，手背上兀起分毫的淡青色血管印出肌理不自然的白：“我来。”
不等卢霜同意与否，一瓶啤酒眨眼间就化作了瓶底的一点白沫。
他放下酒瓶，端起桌上的一杯茶水一饮而尽，将口中发酵过后的浓郁小麦香冲散了个干净。
陆池琛无奈勾了下唇，要是被军医看见了，又少不了一顿训。
玻璃瓶底“啪”的一声清脆响声落在玻璃台面上，坐在卢霜旁边的裴思远终于看向了陆池琛，眸光幽深，像是只身在黑暗深处隐藏的獠牙。
他起身走到卢霜面前，绅士地弯了下腰，而后说道：“请问，我可以送你回家吗？”
此言一出，桌上的人都顿了下，包括卢霜自己也在一瞬间没能明白裴思远的意思。
他伸出手指抬了下鼻梁上的眼镜，看向卢霜的目光里写满了疑惑：“你们不是已经分手很久了吗？”
“还是，你们已经和好了？”
包房里一瞬间被窸窸窣窣的讨论声包围，卢霜不满地皱了下眉头。
她站起身，拎起自己的手包走到裴思远面前。
卢霜的唇角微微抿着，整个人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抱歉还有点工作上的事情要处理，祝你们玩的开心。”
她拎着手包离开包房，脚步有些匆忙，不算骗人，卢霜的手机上突然显示出之前闻所未闻的状况。
心理咨询的日常预约都会显示在一个专门开发出来的小程序里，方便患者预约时间，空开透明。
莫名的，从十分钟之前，她的手机一直在不停震动着，从明天一直持续到三天后的预约时间统统变成了灰色的不可更改状态。
这还是第一次，还不等卢霜打电话给自己咨询室的前台，那边的电话已经打了过来。
“卢医生，刚才柏安第一训练基地的领导带着合作意向书来找你，你没在。”
“他们想请你去给训练基地的队员们做一次心理辅导。”
卢霜捏了下眉头，示意她自己知道后，惆怅地靠在出租车后座上。
感情的事情再不堪，再破碎，那到底只是两个人之间的事情，他们之间的感情，还远没有到可以被外人评头论足的地步。
更遑论是被人恶意抖落出去。
时间才过去短短五年，当年在教学楼后善意提醒自己的裴思远，早已没有了为人最基本的同理心和道德感。
第63章 一年
包房里一片寂静。
陆池琛的手指压在桌面上, 下面是一个透明的文件夹。
文件夹被他翻扣在桌面上，修剪得圆润的甲缘轻轻叩击着塑料垫片隔膜，他好整以暇地盯着裴思远。
陆池琛从烟盒里磕出支烟，叼在齿间, 往外示意了下：“聊两句？”
所有人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徘徊着。
裴思远不置可否, 眼下的情景，早在他预料之中。
他跟在陆池琛身后出去后, 窦杰凑到双文宾身边, 悄摸问他：“那是啥呀？刚才看你递给琛哥的时候就神神秘秘的。”
刚到餐厅时, 窦杰站在车外面, 还没等他开口问他俩为啥不下车时，车门径直落了锁。
窦杰：“？”
等再看见陆池琛和双文宾从车里出来, 陆池琛的手上便一直拿着那个透明的文件夹。
文件夹始终被他捏在手上，片刻不离身。
双文宾推开窦杰凑过来的脑袋，偏头看向窗外，风声飒飒, 枝头的树叶被吹得呼啦作响。
“等琛哥想说的时候, 他会告诉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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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思远走在陆池琛身后, 目光始终落在他一直夹在两根指缝间的透明文件夹上。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 但并不妨碍他知道陆池琛现在的心情并算不上很好。
看见他心情不好, 裴思远心底竟然是一阵没来由的暗爽。
知道他对卢霜的心思, 知道卢霜因为他三翻四次拒绝自己, 知道他和卢霜分手……
一切的一切, 好像是命运女神和渺小人类开的一个接一个玩笑，他们深陷莫比乌斯环的圈绕中, 谁也不知道，到底谁又欠了谁？
“我转学前, 接到的那个神秘电话是你打来的吧。”
陆池琛在裴思远面前站定，两人已然走到了餐厅后厨的隐蔽小巷里。
红色砖墙后面，只留一盏摇晃的白炽灯微微向外散发着白光。
裴思远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手掌撑在身后的红色砖墙上。
他的动作落在陆池琛眼底，似是湮没在滔天巨浪深处的航船，墨黑的浪卷袭来，航船消失不见踪影。
陆池琛往前两步走到裴思远面前，手上握了整夜的透明文件夹被他打开，里面不过区区两页浅白纸张。
想要的答案已然呼之欲出，陆池琛便把钉在一起的纸张递到裴思远面前，眸光不再看他，只虚虚落在巷末，眸色聚不起焦。
到底是他迟钝，迟来了五年之久的真相，依旧改变不了任何结局。
被揭穿后，裴思远也不恼，他瞥了陆池琛一眼，有些意外，又带着虚情假意的遗憾：“我还以为你永远都反应不过来呢。”
黑色的框架眼镜被他摘下，他轻呵口气，镜片上兀自漫起一层白霜。
A4打印纸上，白纸黑字写着六个字《声纹鉴定报告》。
陆池琛拧起眉头，打火机被他摁动得啪啪作响，橙黄的火舌不断从他虎口处窜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