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不多打扰了。”
她提过自己的包,准备离开。
“那个姐姐”,沈庭忙出声叫住她:“或许,再过一会儿老大就醒了呢。”
卢霜勾起一点唇:“没事,不打扰他休息。”
是装睡还是真的睡着了,卢霜这个常年给人做心理咨询的人自然是比沈庭要清楚不少。
躺在病床上的男人呼吸匀速,眼睫不时颤动,眼睛时而转动,俨然是一副熟睡的表现。
高中时,陆池琛的脸总是会让人不自觉便迷失在那双多情的桃花眼里;大学时,他身上的硬朗气息融合愈发凌厉的面部线条总给人一种可望而不可及。
现下里,他躺在病床上,刚往鬼门关里走出一遭,本就瘦削的脸庞更是锋利。
卢霜终于不得不承认,在面对他时,她的心动永不缺席。
手术结束的当晚,卢霜知道他伤的多重,后来他的队友等等都赶过来,于情于理,她都不能再多待。
今天卢霜过来纯属偶然。
她过来探望复查的尤漾,那孩子,自从那天以后像是变了个人似的,曾经的消极,现在是丁点踪影都找不见。
本想离开,结果在电梯口碰见司令,一来二去,她就跟着一起上来了。
一点遗憾在卢霜心底隐秘的一个角落漫延。
-
陆池琛陷在睡梦里,曾经的记忆碎片一枚一枚在脑海中被重新翻找出来。
那些很多年都不曾提及过的名字也一一浮现。
他惊觉,自己好像犯了个天大的错误。
他一个进了和尚庙的光杆司令,哪儿来的女性朋友来探病?
排除所有错误答案,再是不可思议,也注定是最后的解。
……
等陆池琛醒来,特护病房里一个人都没有,四周静悄悄的,床头点着一盏台灯,灯光微黄,只映照着巴掌大块地方。
自从他苏醒以后,病房里的护工就只工作到晚上七点就离开了。
他挣扎着半靠起来,微信消息铺满整个屏幕,手机反射出的光映出男人的脸庞。
消息多半都是沈庭发来的。
【沈庭:我亲哥,真服了,装睡您还真睡着了。】
【沈庭:姐姐来看你啦!!!】
【沈庭:姐姐说,你没醒她就不多打扰了。】
后面跟着个小狗哭哭的表情包。
陆池琛艰难地抬起两指在鼻梁间快速捏了下,心底一片麻木。
但凡知道今天跟着老头一起来的是卢霜,就是打死他也不会装睡。
他摁住听筒,简短给沈庭发了段语音过去。
长时间睡眠,陆池琛现在的嗓子竟是说不出的沙哑。
他清了清嗓子,效果熹微。
护工往常走的时候,水杯都会放在他刚刚好能够到的地方。
结果今天,水杯放置的位置好巧不巧远了几分。
左右四下无人,陆池琛便试探着往前又够了够。
手臂上的绷带下午的时候护士已经又卸掉两条,但是主要对于一个只有上半身能活动着的“木乃伊”来说,这个动作属实有点高难度。
指尖将将要碰到水杯,就差一厘米。
有人把水杯往前推到他手边。
柏安的夏天,白日漫长亘久,白昼无限拉长,攀至顶峰。
陆池琛仿佛记得,今天是夏至。
夏至将至,盛夏未临。
女人的裙边是素净的白,百褶的裙摆下,一双小腿笔直纤细。
指缘碰触到杯壁的瞬间,他蓦地往回蜷缩了下手指,诚惶诚恐。
“谢谢。”陆池琛道。
卢霜淡淡笑了下:“没关系。”
窗外的蝉鸣越发响亮,天际边的昏黑终于隐隐浮上天空。
回到诊室后,卢霜始终心不在焉,心底的某处角落空落落的,纠结再三,她追随内心所思,又一次折返。
陆池琛半靠在床上,男人投出的目光黏在卢霜身上,像是他丢失太久的失而复得。
两道视线在空气中短暂碰撞,暧昧横生。
他目光里的未名情愫太过热烈,卢霜被他看得有几分不自在。
卢霜慌忙别开眼,从包中掏出那枚小巧的U盘,放在床头柜上,推到他眼前。
“这个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当晚,卢霜将U盘插进电脑里,读取出来的材料把她吓得一哆嗦。
所有图片悉数按照特定的命名格式,有公证书,有保单,有他名下所有的财产清单……
末尾,是一份赠予协议。
只要她签字,他的所有皆归她所有。
陆池琛挑挑眉,半靠回床上,心里五味杂陈。
“小霜,我不是那个意思。”
卢霜抿抿唇:“嗯,我知道。”
他交予她的U盘,像是两人间的牵连,亦像再抓不住的翩跹蝴蝶,没来由的恐慌将卢霜笼罩。
女孩的话语含混,陆池琛体味了七七八八,眸色渐沉。
“你担心我?”他试探着问。
卢霜面上飞快掠过一抹不自在,她小小吞咽了下,沉默着站在那里。
陆池琛耐心好的出奇,也不催她。
过了许久,卢霜很轻地“嗯”了一声。
不管是以前的手机,还是那数千封短信,又或是他将醒时说的第一句话……
南美洲亚马孙河畔的蝴蝶无意掀动翅羽,卷起得克萨斯州的一场飓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