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五六岁的时候,卢霜和其他小朋友一样,有幸福的家庭,有疼爱自己的亲人。
后来,像所有故事里的桥段那样,卢霜生了场大病,高烧不退,查不出原因。
一开始他们答应她不管怎么样都要给她治病,养她一辈子。只是医药费的负担实在超出了一家人的想象。
迫于生计,夫妻俩离了婚。
妈妈改嫁,再也不认她,连看见她打来的电话都不会接起;而爸爸后来娶了一个比他小的富二代女人,再没理过她。
卢霜在小的时候一直非常自责,始终认为是因为自己的原因才导致了家里的分崩离析,还让爷爷奶奶背负上了那么沉重的生活负担。
从卢霜有能力照顾自己开始,她便没再用过爷爷奶奶一分钱,努力的兼职维持住家庭高额开销的医药费,日复一日照顾着日渐衰老的爷爷奶奶。
像是赎罪。
直到后来,卢霜拿到附中录取通知书的那天,才从谈话的只言片语间,知晓了当年尘封的秘密。
他们并不是没钱,只是他们早在她生病之前就情感不合,单纯找了她这个最好的借口。
他们把她遗弃在医院里,任她自生自灭。
幸好上天垂帘,卢霜在那场高烧之后没留下后遗症,她开始和爷爷奶奶一起生活,日子清贫苦了些,但也活了下来。
爸爸在知道爷爷奶奶悄悄从医院里领了卢霜回家,一气之下断了两位老人的赡养费。
他二婚之后,富二代家没赶上时代的脚步,在经济危机里很快破产,日子过的一日不如一日。
后来得知卢霜凭借校史第一的好成绩考进附中,他又动了歪心思,想把卢霜卖去山里给人当老婆,赚几万块的彩礼钱。
卢霜与自己的亲生父亲仅仅一墙之隔,捂着脸无声恸哭。
烫金的通知书被她攥的皱巴巴的,泪水接连不断地砸在上面。
卢霜无法理解,为什么天底下会有那么狠心的父母,如果真的不爱的话,又为什么要生下孩子?
每每看见那些家庭很幸福的小孩,卢霜始终是羡慕的。
同时,卢霜也没办法相信世界上真的有爱自己小孩的父母。
总觉得他们对孩子的爱都是伪装,在既定的时间点,现实才会浮出水面。
她眼睁睁看着自己走进一个怪圈,画地为牢,一困就是好多年。
从懵懂到懂事,在她的整个成长期里,她任自己日复一日浸泡在污浊的泥沼里,爬不出来。
好像人都是这样,只要把那些最痛苦的事情反复在心底翻出来回味,到了日后再面对就能更加云淡风轻些。
卢霜之前试想过无数次和人说起这段过去的心情,或许是痛苦,或许是愤怒,又或许是其他的很多很多。
她却唯独没想到自己现在说起来心里竟然没有丁点波澜。
可陆池琛不行。
陆池琛坐在她身边静静地听她讲述着那段过往,他沉着眸,里面是卢霜看不见的心疼。
卢霜的事情,在转学之前,就已经听伍玚说过,只是其间缘由,这也是他第一次听她提起。
陆池琛的心底一阵一阵针扎似的疼。
火焰燎过泣血的伤疤,徒留愤怒。
他亦无法出声安慰她,他的安慰,只会是对她那么多年来坚持下去的不尊重。
面前的女孩,远比他想象和认识的更要坚韧。
陆池琛把手机拿在手上划了几下,找出付如红的照片,把手机递给了卢霜。
放眼望去,湖面上的两只鸳鸯一并离开了这片吵闹的喧嚣,它们游向远方,徒留一片水面上的波痕。
卢霜接过他的手机,照片可以称得上是惨烈,光是看照片都能感受到付如红的痛苦。
陆池琛语气淡淡的:“你觉得红姐爱她女儿吗?”
答案自然是肯定的。
哪怕在对上周家这样天壤之别的权贵,付如红也始终爱了她的女儿兜兜很多年。
甚至是在兜兜死去之后。
她会恨,她会怕,她会哭,这都是人的本能,无人能逃避;但作为母亲,她勇敢,她坚强,她始终爱她的孩子如初。
如果可以的话,陆池琛相信,付如红会毫不犹豫的保护住兜兜,哪怕付出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惜。
这是母亲之于爱的诠释。
“卢霜”,他唤她,神色是从未有过的严肃:“这不是你的错,也不该由你承担后果,你什么都没做错。”
人生在世,茫无涯际,形色各异的人充斥在社会的每个角落,他们的道德思想、文化水平、经济能力几乎有着天翻地覆般的差距。
满臂纹身的彪形大汉会孝顺父母,保护身边的弱小者;斯文体面的人中龙凤同样也有存在成为杀/人/犯的可能。
这与他们的社会地位,金钱等等都没有任何相关。
只是有人,生来就没有被称之为人的资格。
陆池琛伸长手臂,抓住了轻轻颤抖着的气球棉线。
他定睛看着卢霜:“快乐气球是有使用说明的。”
“快乐气球的使用法则其一,是你要把想要许下的三个愿望和想要忘记的痛苦一起告诉它,快乐气球会帮你实现愿望。”
明知他骗她,卢霜却依旧近乎虔诚地收回手。
她双手交握抱在胸前,眼睫缓缓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