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光说这话时,神色颇为复杂,有羡慕,有轻视,也有自鸣得意。
荀馥雅知晓妙光为何会出现如此复杂的情绪,可此刻的她,对妙光的情绪并不关心。
她与谢衍所筹谋之事,断不能被察觉。
她装傻道:“我们能有什么用处?普通平民百姓,唯一的家产都被你们抢走了。”
妙光笑了笑,直言不讳:“少夫人平日聪慧得很,怎么这会给我装糊涂呢?本公主的目标自然是谢昀。”
荀馥雅故作惊讶:“你想杀他?”
妙光并未直接回应,只是凝视着垂下来的图腾香囊,眼神变得幽暗。
“你知道吗?我们犬戎族民风开放,女子被当做男子那般来养,以武力高低来论尊贵,与你们重文轻武的天启截然不同。倘若女子不仅会武,还擅歌舞,会获得族人无上的尊敬。本宫的好友意欢,便是这样的存在。”
提及意欢,妙光心如刀绞:“可是,她为了成全本宫的任性,惨死在大王兄瓦达手里,她的族人如今还被囚禁在暗无天日的地牢里。因为本宫是女子,武力不强,连在父王面前替她求情的机会都没有。”
说到此处,她幽暗的眼眸亮起:“像谢昀这般强悍的男子,若能成为本宫的驸马,相信犬戎王桑吉族无人敢轻视本宫。本宫为意欢讨回公道,便指日可待。”
荀馥雅摸不透她向自己说这些话的用意,神色淡淡地问:“瓦达不是死了吗?”
妙光公主攥紧了拳,眸里迸射出浓烈的恨意:“他是死了,可法师大人这个幕后推手还活着。”
忽然,她媚笑起来:“法师大人武功高强,唯有像谢昀这般强悍的男子方能取他狗命。父王向来只看重强者,杀了法师大人,他不会追究,只会看重我们。”
面对她的满怀期待,荀馥雅凉凉地抛出一句:“你觉得谢昀会是那种卖身求荣之人吗?”
答案呼之欲出。
谢昀那种桀骜不驯之人,尚且不会死心塌地地为天启卖命,怎可能为异族卖命?
妙光深知谢昀是一匹凶残的野狼,无法驯服,可他越是这般,越能挑起她的兴趣。
她站起来,手指把玩着一缕秀发,笑得媚眼如丝:“本来对这事期待不大,可上天将你们夫妻送到本宫手里,本宫的赢面很大,不是吗?”
荀馥雅欲想打击她的自信,可猝不及防地干咳起来。
“咳咳咳……”
妙光见她咳得如此难受,赶紧递上一杯茶,自顾自地感叹:“哎,你身子如此羸弱,居然还冒险潜水进来,对你家夫君真是情深义重啊!”
荀馥雅手上的动作一顿,因熟知此人医毒两双绝,不敢喝递过来的茶水。
意识到妙光对自己的行为有了另一种误解,她心思一转,道:“那妙光公主能否成全民妇,让我与夫君呆在一起。”
“可以。”妙光媚笑一声,眸里闪过一丝狠厉,“少夫人,我劝你老实点,我们犬戎大军不是吃素的!”
荀馥雅心里冷笑:我们天启的人也不是吃素的!
她们各怀心思地走出军营,妙光故意带荀馥雅路过关押逐郡百姓的军营空地。
寒风萧瑟的军营空地上,此刻挤满了人,他们在寒风中被迫换上犬戎兵的盔甲,哭得惨惨戚戚。荀馥雅方才便是被这里的哭声吵醒的。
她停下脚步,认真观察,此处被犬戎兵严密看守的逐郡百姓少说也有五六千,心里有了些许安慰。
上一世,逐郡、阳城、陈县的百姓几乎被屠杀殆尽,谢家除了谢昀无一生还,如今因他们未雨绸缪,阳城、陈县并未遭受摧残,逐郡仍有不少百姓生存下来,谢家人并没有只剩谢昀。
这是否意味着,上一世的历史轨迹已改变,悲剧不会再重现呢?
“爹爹,我不想死……爹爹,求您再想想办法吧,呜呜呜……”
正想得入神,一把脆生生的少女嗓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循声望去,只见一名面容脏乱的少女害怕地躲在一位妇人的身后,哭得孤弱无助。
妇人拉着少女的生父,泪眼婆娑:“是啊老爷,咱们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她还如此年轻,至少让她活着吧,你想想办法吧,呜呜呜……”
少女的生父为了爱女,鼓起勇气去哀求巴桑王子:“巴桑王子,我们夫妻把命给你了,求求你不要让我女儿上战船吧!”
巴桑王子狞笑一声:“有点儿意思,这样吧,你把本王子的鞋子舔干净,本王子便考虑考虑咯!”
少女的生父面如死灰,转身看了一眼期待又可怜的母女,低声为自己的男子尊严哭泣了片刻,而后跪在地上,如同狗一般给巴桑王子舔鞋子。
“哈哈哈哈……”巴桑王子仰天大笑,一脚踩碎了少女生父的脊梁骨,“天启狗是用来宰的,你何时听说过主人听狗的,嗯?”
“啊啊啊——”
凄厉的惨叫划破夜空,众人看得心惊肉跳,皆噤声,默默垂泪。
巴桑王子故意往那已碎掉的脊梁骨上用力碾压,残忍地下令:“把他们的舌头都给本王子割掉,吵死了!”
人群中陆续发出凄厉的惨叫声,惨不忍睹,荀馥雅深感深夜寒意几乎深入骨髓,难受地闭眼,暗自紧攥着拳。
畜生!
哭得双眼红肿的妇人忽然朝她跑过来,紧紧拽着她的手臂求救:“姑娘、姑娘,您救救我们吧!救救我们吧!我们不想被割掉舌头,不想死,呜呜呜……”